從始至終,景佐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的靈魂碎片在哪兒。其他什么荒坂算計澤塔科技,公司和公司狗咬狗和他有什么關系?
既然自己是從這個叫“陸仁”的克隆人身上醒過來的,那么第一個列入調查方向的就是原屬于陸仁的人格從何而來。
赫爾曼先生已經被磋磨得沒了脾氣,進入了有問必答的模式:“荒坂公司有一個大型服務器,從不接入外網,只用于接收、儲存‘靈魂殺手’程序捕獲的人格。那里邊據說已經儲存了數以千計的數字意識體,有傳言說,第一個被存進服務器的就是編寫‘靈魂殺手’的那個程序員。”
“那個服務器在哪兒,名字、代號?”
“在荒坂塔二十層的核心區域,是整座荒坂塔防備最嚴密的地方,你不可能進得去。至于名字……抱歉,服務器的日本名很拗口,我不記得了;我們平時都管它叫‘棺材’?!?
“裝死人的棺材?在你們眼里,服務器的人格并不能算人類?至少不能算活人?”景佐感到有趣。
“他們只是復制品,OK?‘靈魂殺手’的工作原理是先復制,再殺人;作為生物體的人已經明明白白死掉了。留在服務器里的只是一個拷貝,一個數字化的幽靈?!?
“而你的任務就是讓幽靈復活?”
“我不知道荒坂想干什么;他們給了我項目,給了我具體的技術指標要求我實現,僅此而已。”赫爾曼極力撇清自己的責任。
“那我換一種說法;你所實現的技術指標,能夠將數字化人格植入人類大腦,讓他們從一段數據變成活生生的人,對吧?”
赫爾曼頹然低著頭:“大概……可以這么說。”
“那光有芯片和人格還不夠,還得有個健康、強壯、最關鍵是不排斥人格植入的肉體……所以你們對生物技術也不是沒有想法,你們同時也想要他們的克隆人和基因改造技術。”
聽著對方又一次抽絲剝繭般推導出荒坂公司的真實目的,赫爾曼已經麻木了。
“我想知道的是,都有誰能接近那具‘棺材’?”
“很少很少,外人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便是我也不能。如果不是這次接手了上田宏直的工作,我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個服務器的存在。這么跟你說吧,就連那些有權使用‘靈魂殺手’程序反擊黑客入侵的網路安全員,事后也不知道被他們復制的黑客人格印跡去了哪里。”
“你多少給我一點消息。”景佐玩笑般的話語仿佛在耍賴皮,偏偏有著不容拒絕的森然語氣,“告訴我幾個名字,就是你印象中認為有可能接觸‘棺材’的人?!?
赫爾曼滿懷惡意地說出了幾個名字:“荒坂三郎、荒坂賴宣、荒坂華子、荒坂美智子,姓荒坂的這幾位應該可以。”
“其中三個常年生活在日本,這么說我只能選擇荒坂美智子這唯一的目標嘍?”
“你簡直是個瘋子!”赫爾曼驚愕不能自已,他報出的這幾個名字都是荒坂內部安保措施最嚴密的人,純粹是想借此看景佐的笑話;誰料這個綁架犯竟然真有付諸行動的想法?
“那你還有別的人選嗎?”景佐的語氣就像個老朋友,又或者……共犯?
赫爾曼在心里破口大罵。
“在荒坂內部,‘棺材’的日常維護人員信息都是絕對保密的,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去問問荒坂的網絡安全部、反情報部的主管?!?
“你讓我去找那些隨時能燒掉人腦子,或者召喚亞當·重錘出擊的人?”景佐冷笑,“真是個好主意?!?
“我有什么辦法?你想想清楚你要對付的是誰?是荒坂公司,而且是荒坂公司最核心的機密。你闖進白房子暗殺新聯邦總統,沒準成功率還會更高一些?!焙諣柭鼩饧睌?。
景佐沒有反駁;他透過擋風玻璃往上看,看到不同方向上出現了至少三輛武裝浮空車,車身上沒有任何特殊涂裝和標記;三輛車從不同方向逐漸靠攏,靠攏的中心點毫無疑問就是自己這輛越野車的上空。
更有趣的是地面上,街道上的警車明顯多了起來;沃森區的居民已經挺長時間沒有享受過如此密集的警力服務了。
“荒坂的人來找你了,而且還找了NCPD幫忙地面攔截;看得出來,他們的確很重視你,但是這種大張旗鼓的搜尋方式,又顯得不怎么在乎你的死活。”景佐不慌不忙,讓越野車躲藏在車流里,歌舞伎町一帶和北部工業區不同,這里建筑密集,人多車多,即便定位了芯片也很難第一時間確定信號具體出現在哪輛車、哪個人身上。
這也是為什么要出動NCPD,只有警察才能名正言順封路臨檢。
赫爾曼的臉上再一次失去了血色,他知道自己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決定性時刻;雖然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技術宅,但也聽說過殺人滅口這句話。偏偏他又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坐等對方的“判決”。
“對了,你剛才說大腦里的自毀芯片有兩種應激方式,出了城區會死,出了沃森區會休克,對吧?”
“你想干什么?”赫爾曼心里警鈴大作。
“咱們馬上要告別了,臨別之際,我想驗證一下你說的話是真是假,這很合理吧?”景佐笑得宛如地獄惡魔,可惜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不,我覺得那樣……啊——拜托,這不合理……”隨著越野車在路口突然轉向,赫爾曼的尖叫聲拖得老長,甚至隱隱約約傳出了封閉的車廂;結果在沖上大橋,離開歌舞伎町范圍不到兩秒鐘,赫爾曼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景佐轉頭一看,只見日耳曼人上半身已然歪斜,半躺在后座上生死不知。
一直默不作聲看著兩人博弈的希里嚇了一跳,從副駕駛座伸出手去,勉強探到赫爾曼的鼻息。
“還活著,不過昏迷前好像很痛苦,一瞬間臉色就變了?!?
“希望他腦子里的芯片設計得足夠精巧,也足夠精準,沒有把這位技術天才的腦子燒壞。”景佐打開后座的車門鎖,反手過去拉開車門,再輕輕一推,把赫爾曼先生推了出去。
日耳曼人壯實的身體在橋面上“骨碌碌”轉了幾圈,蜷縮著一動不動。后車緊急一剎,車輪停在赫爾曼先生腿邊;緊接著更后方響起一串暴躁的鳴笛聲和叫罵聲。
反觀始作俑者,卻已然大搖大擺地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