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以景佐和亞當·重錘的速度而言,雙方的碰撞已經不可避免。兩人幾乎同時選擇了橄欖球運動員正面沖撞的動作,側過身體,雙手交叉,用最結實厚重的上臂三角肌和肱二頭肌撞擊對手。
這種撞擊是亞當·重錘最喜歡的戰斗方式,因為他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充分發揮機械義體的堅固特性和重量優勢。
動能公式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實際上,沒有哪個思維正常的人會在還有選擇的情況下用肉身跟全機械義體正面硬剛,景佐的做法在任何人眼里——包括他對面的亞當·重錘——都是極度不智。
所以景佐并沒有真正跟對方硬碰。
碰撞的一剎那,他感覺到沖擊力透過肌肉纖維作用在手臂骨骼上,進而清晰地聽到骨骼組織破裂、斷折的聲音;喪鐘終究只是喪鐘,沒有鋼鐵之軀,而且動能公式確實是公平的。景佐的腳步開始漂浮無力。
同樣是在碰撞的這個剎那,亞當·重錘感受到了預料之外的阻力;對方迸發出正常人類肉身不可能擁有的力量和堅韌度,雖然依舊處于下風,卻也實質上遲滯了他的沖撞腳步。
遇到阻力怎么辦?亞當·重錘一貫推崇俄羅斯人的解決方式:阻力加大,鐵棒加粗。實際上這個過程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的身體已經提前做出反應,腳下發力,身體前傾,竭盡全力在下一個瞬間推動對手。
但是就在這一剎那,景佐集中全身的力量,以碰撞點為中軸,全力讓自己的身體向外偏轉;對手加大的力量反而成了的助推力。
力量偏轉加助推力的結果,就是景佐從壩體坡面上跌落,像一顆炮彈般砸進壩底的垃圾堆里。而亞當·重錘也因為力量用空失去平衡,險些跟著從坡面上跌落,情急之下伸手插進水泥坡面來獲取支撐點,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隨即,這位傳奇傭兵就看見一道身影從垃圾堆里電射而出,沖進了不遠處的自建房社區。他立刻意識到,對方不是因為力量不足而被自己砸下去,而是主動借力,加速逃跑。
意識到這一點后,亞當·重錘異常惱怒。堅固厚重的機械體從壩體坡面一躍而起,在空中劃出一條弧度扁平的拋物線;猩紅的電子義眼從高處牢牢鎖定景佐的身影,內置電腦程序則同步解析速度、方向,判定規避幾率和打擊提前量。
就在拋物線弧度從扁平轉為陡峭的那一刻,所有計算完成;機械體左肩后方的火箭發射器底端亮起赤紅的火焰,六枚火箭彈呼嘯而出,飛向預設的坐標點。
兩發追襲著景佐的身影,另外四發封鎖可能的規避方向。
景佐在地面埋頭狂奔,左臂的肌肉和骨骼隱隱作痛。他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判斷太過樂觀,原來以喪鐘的肉身力量,根本不足以和亞當·重錘這個怪物正面對抗。
喪鐘的強在于他是DC世界最優秀的刺客,擁有過人的戰術意識,可以針對不同敵人提前制訂針對性的作戰計劃;可眼下景佐卻是一時不察被別人打了埋伏,陷入戰術被動的情況下,正面作戰能力不足的缺陷徹底暴露。
來不及生出更多懊惱,景佐已經聽到身后傳來“咻咻”的尖銳破空聲。只用耳朵聽,他就知道那是火箭彈逼近的聲音。尾焰拖出長長的青煙,越過景佐頭頂,落向他身前不遠處。
景佐身形一折,折向不同的道路以作躲避,卻不料頭頂依然還有一枚封鎖去路的火箭彈落下。他心念電轉,隨手操起停靠路旁的一輛摩托車,迎著火箭彈落下的方向丟了出去。
“轟”地一響,爆炸的火焰點燃了摩托車油箱里的“醇2”,在空中燃起一朵盛大的火焰之花。彈片與車體殘骸如碎片般落下,景佐只得再一次壓榨身體潛能,將速度加快到極致,跑出碎片的覆蓋區域。
與此同時,不同的方向上接二連三響起爆炸聲,人群驚慌失措的哭叫聲隨之響徹云霄。
對于“科羅納多農場”的居民來說,這一天禍從天降。
鬧市中扔炸彈,這種近乎恐怖分子的操作讓景佐既憤怒又無奈;可眼下他自顧不暇,就在他為躲避火箭彈不得不轉向的空檔,亞當·重錘已經從身后追了上來。
沉重的機械體在自建房樓頂間跳躍,樓體輕則破裂,重則坍塌。
從蓄水壩壩底往外走,這一片街區的地勢基本是沿著緩坡逐漸降低,導致的結果是不論景佐往哪個方向跑,都處在樓頂亞當·重錘的視線之下。沒等景佐跑出半條街,又一波火箭彈從空中砸下。
這一次沒有一顆火箭彈直接沖著景佐來,卻兩兩成對落向他的前、左、右三個方向;顯而易見,這一波急襲不求殺傷,只為了遲滯景佐的腳步。
身后亞當·重錘的腳步越來越近,景佐卻有些顧不上;因為就在他前方不遠處,其中一枚火箭彈預定的落點正是兩條街道的交匯點。十字路口處,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茫無目的地邊哭邊跑,渾然不知正有死神從天而降。
景佐無比揪心,卻無計可施。他和兩個孩子之間可望而不可及,火箭彈的落點計算得極其精確,如果景佐全力沖刺,正好會在火箭彈落地爆炸的同時沖到兩個孩子身邊。
至于無辜孩子的傷亡,顯然不在亞當·重錘的考慮當中。
荒坂公司辦事,平民百姓遭遇幾個附帶傷亡也算事?
景佐的心情隨著火箭彈下落的軌跡而同步下沉,就在他準備為兩個孩子默哀的時候,突然眼前有一道白色流光閃過;一道模糊得幾乎看不出任何細節的人影出現在兩個孩子身邊,雙手大張將他們往懷里一摟,旋即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飛遁。
火箭彈落地,爆炸聲中塵土飛揚,原本預料中的流血死亡畫面卻已不再上演。
景佐睜大了眼睛,只覺得難以置信。他順著流光飛逝的方向看去,卻見兩個孩子已然出現在遠處街角,遠遠躲開了爆炸的沖擊波和碎片;兩個孩子身邊,站著一個身型健美的白人少女。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景佐的視線立刻就被對方臉頰上長長的傷疤所吸引。
這個少女約莫二十歲不到的年紀,一頭鼠灰色的頭發在腦后扎成發髻,身上穿著一件維多利亞時代的花邊白襯衣,上腰、上手臂等處用寬大的土黃色皮帶約束襯衣以方便肢體活動,下身穿一條黑褐色皮長褲。
最吸引景佐眼球的,是她背后背著的一柄仿古德意志雙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