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隧道往深處走,地面坑坑洼洼;原本就只是簡單鋪設的水泥路面,年久失修后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幾根看不出作用的管道沿著洞壁向內延伸,那些排列整齊的大約是曾經施工隊的手臂,至于其他亂七八糟掛在、釘在墻上的,應該就是亂刀會的人后補的。
走進去一百多米,發電機轉動的聲音越來越響,景佐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幫亂刀會的家伙會在隧道深處儲存這么多“醇2”燃料。
隧道最深處這個空間顯然被特意挖掘拓寬過,既有集裝箱改造的庫房,也有用施工材料簡易搭建起來的功能不同的房間。高高低低,雜亂無章。
大大小小的紅色燃料罐散落在各處,分別供應著發電機、燒烤架、金屬加工場等等;全無規劃的布局所展現的是一種無知者的無畏,以及對生命安全漠視的野蠻。
老巢各個角落分散著幾個納什的手下留守,不過他們的耳朵顯然被發電機的轟鳴聲所遮蔽,沒能聽到隧道口傳來的慘叫聲,更聽不到外人進來的腳步聲,于是被景佐一個個扭斷了脖子。
“剛才不應該用刀的,這么軟的腦殼,脖子也這么細。”景佐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肉身十倍于常人的力量;別說裝在身體里的單薄義體,他一雙手其實是可以掰彎鋼筋的。
昏暗的燈光下,幾臺精致的筆記本電腦顯得與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引起了景佐的注意;他打開掃了幾眼,翻過亂刀會和黑市中間人、其他幫派交易的大堆賬單,幾份通訊記錄映入眼簾。
景佐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交游廣闊啊,納什先生;都能跟公司搭上線了,前途無量呢!”回到隧道口,帕南的審訊還沒有得出結果,景佐便將筆記本電腦擺在地上,屏幕正對著納什的臉,“生物技術公司的伊米麗婭·莫頓女士給了你多少錢,才買動你的人去偷襲流浪者?”
納什看著屏幕上的通訊記錄,知道沒有抵賴的必要;他臉上露出猙獰的微笑,磨著兩排白森森的利齒,“很多很多,足夠買下所有阿德卡多的命。”
景佐接著問:“她什么時候找上你們的?”
“五天,還是六天?反正不到一個星期。首款是三天前到賬的。”
“付錢倒是很干脆,財大氣粗啊,對不對?”
“公司狗付錢的時候確實很爽快。”納什冷笑。
“你見過她么?”
“視頻電話里見的,算不算?”納什沒說幾個詞都要停下來喘口氣,穿過肩胛骨的武士刀讓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疼痛,“前天她把我們幾個亂刀會的頭頭拉到一起,開了個遠程會議,定下來襲擊阿德卡多的計劃。”
“她為什么要襲擊阿德卡多?”
“我怎么知道?拿錢辦事,那么多錢,足夠把我的嘴堵得嚴嚴實實。你知道么,她甚至不強求我們毀滅阿德卡多,只要襲擊造成的傷亡足夠多就行。”納什嗤笑一聲,卻不小心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事后你們怎么聯系,怎么保證她付尾款?”
“就這個號碼,打過去能接就能聯系;至于尾款,誰能保證?不過有這筆首款就夠多了,她要是真不給,我也沒膽子去找她要。”
景佐問什么,納什答什么,光棍得近乎“光明磊落”;不過景佐知道,對方是禍水東引,打著讓自己或者阿德卡多主動去跟公司撞個頭破血流的主意。
“你怎么想?”景佐看向帕南;從看到電腦上生物技術公司與納什的通訊記錄開始,女流浪者就一直保持著沉默。
帕南抱胸沉吟道:“大概五六天前,生物技術公司找過索爾,想集體招募我們部族。他們說需要建立一支熟悉西南部各州道路,又有一定武裝力量可以自保的運輸隊。”
景佐眉頭微蹙:“你的意思是生物技術在玩雙管齊下、邊談邊打的花招?一邊招募你們的部族,一邊通過亂刀會給阿德卡多施加更多壓力,促使索爾傾向于接受公司招募?”
“你還能找到別的解釋嗎?”
景佐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跟索爾說過,你……當然還有米契和蝎子,你們想拾荒生物技術董事會成員的浮空車,然后打暈了生物技術一個董事和一個高管?”
“……沒有。你覺得這跟他們的招募有關系?就因為……我打暈了那個黑胖子?”
“不好說。不過就我對華萊士先生——就是那個黑胖子——的了解,他并不是一個心懷寬廣的人,反而有點睚眥必報,而且肆無忌憚。”
“所以你有什么建議?”
“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索爾——先別急著反對;索爾是個經驗豐富的部族首領,我看得出來,部族成員對他還是很信服的,不然早就跟著你走了。你可以說他保守、謹慎,但是絕對不缺乏智慧;把生物技術公司可能的陰謀告訴他,才能避免他因為信息缺失而做出錯誤決定。”景佐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帶著堅定的說服力。
“那我們現在回去?”帕南沉默了片刻,似乎接受了景佐的建議。
“為什么要回去,而不是把索爾叫過來?”景佐指了指隧道深處,“那里邊有不少好東西,‘醇2’燃料、武器、車輛配件,還有很多納什先生攔路搶劫的贓物,都是你們阿德卡多急需的物資。我剛剛看過了,其中一個集裝箱里甚至放著一臺超級跑車——雷菲爾德石中劍,你算算那得值多少錢?我覺得,即便索爾沒膽子和亂刀會沖突,也肯定有膽子來搬貨。”
帕南聽得兩眼放光,她和索爾的沖突,根源不就是部族儲備物資日漸稀少而試圖開辟新財源么?
“不管里邊東西有多少,你至少應該分一半。”
“不必了,我只要一個東西就夠了。”
“什么?”
“這個家伙。”景佐朝地上指了指,“你跟他的事兒完了,我跟他還有些事兒沒完。”
可憐的納什先生眼睜睜看著敵人在自己眼前分贓不說,連他自己也成了“贓物”的一部分。
“你要他干嘛?”
“我想請納什先生幫我引見一下伊米麗婭·莫頓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