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槍法不錯啊,Chica(妹子)!你這槍也不錯。”威爾斯拖著箱子從教堂底下爬出來,一屁股坐在箱子蓋上,沖著帕南連連夸贊,灰頭土臉的狼狽樣仍掩蓋不住他自來熟的熱情。
與之相對的,V的反應就矜持得多,只是點了點頭,誠懇地說了聲“謝謝”。
帕南瞪了他們一眼,抱著狙擊槍上了自己的車,同時招呼景佐:“咱們得趕緊走,無人機來了,人肯定離得不遠。”
景佐走到副駕駛位置剛準備上車,不料有人比他動作更快;那魁梧大漢抱著箱子一個箭步沖過來,拉開后座的門就往上爬,一點都不見外。結果還沒坐穩就被一支手槍頂住了腦門。
“誰讓你上來的,滾下去!”帕南聲色俱厲。
“別別別,聽我說啊,Chica;我們車被炸了,留在這兒肯定是等死。你把荒坂的無人機打下來了,反正也得罪了公司狗,多幫我們一點忙有什么關系?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嘛!”威爾斯連連擺手,他的語氣在真誠中透著一股子無賴,唯獨沒有害怕,就像腦門上的槍口不存在一樣。
“可我不想帶你這只虱子。”帕南正為自己無辜被連累而生氣呢,她的暴脾氣不分對象,可謂一視同仁,一點面子都沒給人家留。
威爾斯被懟了也不生氣,街頭的生存哲學給了他繼續和帕南討價還價的勇氣,也給了他臨機應變的智慧;他拍了拍懷里的收納箱,不無炫耀地說道:“知道這里邊裝的是什么嗎,鬣蜥,活的,純天然的,黑市上比黃金還貴;我們把它賣了,事后跟你們對半分,就當我付錢雇你們帶我脫險,怎么樣?”
景佐一開始沒管車里的對峙,而是倚著車門,一邊觀察周圍變化,一邊監視著那個叫“V”的家伙;直到聽見威爾斯的開價,他才笑著揶揄道:“你們倆剛才在車庫里的時候,不是已經把這玩意兒對半分了嗎?”
“沒關系,四個人分也還是一筆大錢……好吧,這就是我們的買命錢,少賺點總比一分沒賺還丟了命強!”
景佐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對面的V臉上也帶著笑,就是笑容有點尷尬。景佐拍了拍車頂,提醒道:“咱們得趕緊走,我看到遠處有車燈過來了。”
“媽的,趕緊上車!”帕南氣急敗壞。這倆混混肯定不是什么好鳥,可一來這時候不適合內訌給公司狗撿便宜,二來她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最后只能帶上這兩只意外的“虱子”。
霆威Galena本身只是一種經濟車型,改裝之后車廂里的空間不增反減,四個人同時擠進去,車廂里塞得滿滿當當。
后座上威爾斯體型魁梧就不說了,還抱著個兩尺長的收納箱子;前面副駕駛座本來挺寬,可帕南上車的時候順手把狙擊槍放了過來——這純粹是她平時跑單幫養成的習慣——景佐也只能盡量往門邊縮。
趕在遠處車燈靠近之前,Galena離開了這處荒棄營地。可惜他們躲得過人類的視線,卻躲不過無人機的高空偵察;沒開出多遠,車里眾人就發現了不對勁。
一道非常眼熟的紅色激光從空中直射下來,緊貼著車頭附近亂掃。
“靠,快走,加速,加速!”威爾斯在后座大吼。
“不,停車!”景佐提出了相反的意見。
威爾斯大罵:“你瘋啦,這時候停下給它當靶子嗎?”
“這兒不是街區,一條直路,周圍也沒有遮擋物,就算不停也是靶子!”景佐一語道破對方依賴過往經驗的錯誤,“有它在頭頂盯著,我們跑不了也躲不了,Galena可跑不過皇帝620。必須把它打下來,不然咱們死定了。”
“知道了,我來!”帕南選擇了相信“老朋友”,雖然這個“老朋友”也只比兩個混混早認識大半天而已。
“還是我來吧。”景佐操起帕南的狙擊槍,嫻熟地檢查了一番子彈數量,拉拴上膛,“停車的時候盡量穩一點。”
帕南一言不發,猛然一腳踩下剎車。
在剎車片的作用下,車輪在地面擦出一團白煙;無人機操作員沒料到Galena會突然停車,投下的激光束瞬間躥出去十多米才停住,緊跟著又掉頭重新尋找目標。
就是這三、五秒鐘的空隙,景佐已經完成了下車、架槍和瞄準,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砰、砰、砰!”連續三槍,穩定的節奏帶來穩定的命中率,車頭前掉下來一團火球。
“快走,快走!”景佐跟受驚的兔子一樣鉆進車里,催促著帕南趕在無人機榴彈殉爆之前飛速逃離。
開出去上百米遠后回頭觀察,遠遠能見幾道車燈停在無人機墜毀的位置。Galena關閉車燈,只憑農場微弱的路燈飛速離去,沒入黑暗當中。
車子兜兜轉轉,最后在自稱“夜之城地頭蛇”的威爾斯指引下開進了太平洲,停在一處無人沙灘上。
沙地上遍布垃圾,各種稀奇古怪的味道和海水的腥味兒混在一起,變成一種類似下水道常年積水的腐臭味道。遠處各種廢棄海濱建筑的犄角旮旯縫兒里蜷縮著男男女女的身影,更遠處沙灘上還有人點著篝火、放著勁爆搖滾。絕望的“死氣”和躁動的“生氣”在這里莫名交融,光怪陸離的景象仿佛就是這座城市的縮影。
“好了,到這兒就安全了。除非事先做足了準備,否則公司狗輕易不會涉足這種地方;對他們來說,每次進來都等同于一次冒險。咱們只要老老實實不惹事兒,就能一直呆到天亮。”
在杰克·威爾斯嘴里,太平洲就是一個獨立的生態圈,有自己的運轉規則,常住這里的人和臨時進來的人有著不同的生存法則,而且對某些“特定生物”存在嚴重的“物種隔絕”。
“嘿,我說,咱們一塊呆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景佐看了看帕南,見她沒反對,于是說了自己的本名。
“你呢,Chica!”
帕南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耐煩,但最后還是說了名字:“帕南·帕爾默。”
威爾斯高興地拍拍胸脯:“哈哈,重新認識一下:杰克·威爾斯——我之前可沒說謊——身上流著純正海伍德的血。還有我這個哥們……話說,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來著。”
“文森特,但我不想用這個名字,你們還是叫我V,這樣我比較習慣。”
景佐想起了早上被自己打死的亂刀會嘍啰,不過重名這種事兒在西方太常見了。
“我說伙計、妹子,你們倆也是傭兵吧?要不要來跟我們一起干?我覺得咱們聯手一定能干成大事兒!你們倆一個是狙擊手,一個是戰術家,也能兼職狙擊手,然后加上我們兩個沖鋒手;我們四個一塊兒就能組成一支戰術小隊,好多以前不能接的活就能接下來了……能用上一個戰術小隊的委托,不管放在哪個中間人那兒都是大單子,酬金絕對豐厚……”
杰克不但是個自來熟,還是個“幻想家”兼“演講家”,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沒一會兒工夫,不但把各人的崗位安排好了,連未來事業發展藍圖都描繪得光明燦爛。
可惜,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被他的“創業PPT”打動,各自陷入緊張不安的睡眠。
這一天過的,比過去三十年加起來還刺激——景佐睡著之前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