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恩猛地睜大眼睛，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微微收縮，視線死死黏在秦歡臉上，仿佛要在那張臉上鑿出兩個洞來。

她放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起，指節泛白，連帶著肩膀都微微繃緊，喉間動了動，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她是真的想不通，秦歡到底是怎么看穿她那層連自己都快要信以為真的偽裝的。

心底像是被人猛地掀開了壓著的巨石，那些刻意藏起的、精心掩蓋的秘密瞬間傾瀉而出，沖得她五臟六腑都攪在一起，早已潰不成軍。

秦歡則微微揚著下巴，目光沉靜地落在喬恩那張寫滿“不可能”的臉上。看著對方不過三言兩語就被戳破所有偽裝，眼底的慌亂幾乎要溢出來，她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心里忽然冒出點小得意——嘖，原來自己還挺聰明的。

“你以為，這點把戲能瞞住我？”秦歡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尾音輕輕上揚，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她雙手抱在胸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胳膊，此刻只覺得自己冷靜得可怕，又睿智得驚人——這感覺，簡直太牛逼了。

正想再往前逼近一步，把話說得更透徹些，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嗡——”

轟鳴聲從地底深處傳來，秦歡一個趔趄，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石柱才穩住身形。

她抬頭望去，心臟猛地一縮——只見眼前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裂！

遠處的樓宇像被無形的巨手掰斷，鋼筋水泥混著塵土簌簌墜落；腳下的地面如同干透的墻皮，一塊接一塊地翹起、脫落，那些脫落的碎塊竟泛著奇異的熒光，砸在地上又迸裂出更大的豁口，黑黢黢的裂縫里仿佛藏著吞噬一切的深淵。

“我靠！這他媽是什么玩意！”喬恩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變調的驚恐，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腳下卻踩空了半寸，嚇得她猛地抓住秦歡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硌得人生疼，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些不斷蔓延的裂痕，臉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秦歡被她抓得一個踉蹌，卻顧不上掙脫。她瞪大了眼，看著整個世界在眼前分崩離析，熒光碎塊砸在地上的悶響和大地開裂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震得她耳膜發疼。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這景象，實在太驚人，也太恐怖了。

……

“男人嘛，都這樣，你爸之前還不是背著我養了不少女人。只要薛岐不違法，能忍就忍。不過這次你可不能放過他，得讓他出點血才行！”

“讓他幫你把你弟撈出來吧，你弟又犯事了！上午跟人打架，進了局子，對方是傅家那位的小侄子。你讓薛岐出個面，跟傅家那位談談，通融一下？薛岐現在愧對你，正是讓他出血的時候！他不可能不答應！”

秦歡猛地睜開眼，睫毛還帶著微顫，耳邊就響起母親那熟悉強勢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悶悶地透出來。

她緩緩抬眼，望向對面墻上掛著的鏡子。鏡中的女人臉色蒼白得像蒙了一層薄霜，眼下還有淡淡的青影，一雙眼睛睜得極大，瞳孔里盛滿了難以言喻的驚愕，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樣似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臉頰上劃過，冰涼的觸感讓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又回來了。

她回到了自己當初腦子一熱，非要去撈秦曄的那一天。

秦歡僵在原地，腦子里像是生了銹的齒輪，卡了半晌才緩緩轉動起來。那個世界最后崩塌的畫面猛地撞進腦海：熒光碎塊像流星般砸落，大地裂開蛛網般的縫隙，她和喬恩尖叫著一起墜入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失重感還殘留在四肢百骸……再睜眼，竟然回到了這個時候

“秦歡？你在聽媽媽說話嗎？”

對面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的催促，顯然察覺到她半天沒回應，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那隱約的不滿。

秦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的母親聞言，似乎愣了一下，總覺得今天的女兒怪怪的。

但她也沒多想，只敷衍地叮囑了幾句，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聽筒里傳來忙音，秦歡捏著手機的手指緩緩松開。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吃第二遍苦了。

去他的秦曄，去他的爛攤子。

她隨手將手機扔在床上，手機“咚”地一聲砸在柔軟的被褥上，彈了兩下便不動了。秦歡扯掉身上的外套，動作帶著點說不出的疲憊和決絕，轉身走向床邊——她要睡覺，要把那些糟糕的記憶都暫時拋開。

既然老天給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憑什么還要再吃一遍那些苦？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破舊出租屋里。

喬恩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濡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目光直直地盯著頭頂那塊熟悉的、邊緣已經發黑發霉的天花板，甚至能看清墻皮剝落處露出的斑駁水泥。

這不是……她還沒遇到秦歡之前，住了大半年的出租屋嗎？

喬恩抬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上傳來清晰的痛感，讓她瞬間清醒。

她又回來了。

回到還未和秦歡見面的那一天。

她緩緩癱回床上，背脊抵著冰涼的床板，心臟卻還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像是要掙脫束縛。

剛才墜入黑洞的恐懼還沒散去。

她抬頭看向前方的黑板。

上面密密麻麻的貼滿了秦歡的照片。

照片下是密密麻麻的正字。

一百八十次。

這一次，她終于知道這本書的問題出在哪里了。

秦歡就是那個破壞了整本書穩定的病毒。

只要自己修訂了她，自己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她想起秦歡掉落時，竟然順便把自己也一起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