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璃瞇起眼，烏鴉掠過屋檐的瞬間，她脖頸后汗毛豎了起來。那翅膀扇動得怪異，像是被誰扯著線硬拉出來的節奏。

“鳥都瘋了。”她低聲嘟囔了一句，轉身時肩頭衣料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掌柜的，酒的事先擱一擱。”

掌柜連連點頭，喉結上下滾動：“聽您的，沈姑娘。”

話音未落，街口傳來急促馬蹄聲。塵土騰空，一輛馬車碾著碎石停在門前。車簾掀開，一張妝容精致卻眼神銳利的臉露了出來。

“請問……”婦人嗓音有些沙啞，像煙熏過的琴弦，“這是沈姑娘的作坊？”

沈青璃挑眉，往前跨了一步：“你是誰？”

那女人嘴角一勾，動作很慢，像是刻意給人看清楚似的：“許婉娘，許氏商行的。來談筆買賣。”

沈青璃心頭警鈴大作——許氏？沒聽過。能這么快找上門，絕不是尋常商人。

她笑了笑，右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小刀上：“你倒是手腳快，剛有點動靜就來了。”

許婉娘輕笑一聲，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沈姑娘的冰糯酒可是稀世珍品，不早下手，怕是輪不到我。”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鋒，空氣仿佛凝住。

“請進吧。”沈青璃做了個手勢，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怎么套她的話。

進了院子，許婉娘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四周。當視線掃過林阿九和宋晚舟時，她眼皮微跳，隨即又恢復平靜。

“聽說你想擴大生產？”她問得隨意，手指卻不經意地敲了敲桌沿。

沈青璃吹了吹茶面：“有這個想法，但酒這東西，講究品質，不能亂來。”

許婉娘放下茶盞，語氣忽然認真起來：“我想包銷你的全部產量，運輸、銷售、定價我都來負責，甚至可以幫你打造品牌。當然，作為交換，我希望能在淮北設立專屬酒坊，由我們經營。”

沈青璃不動聲色：“聽起來不錯，但我憑什么信你？”

“因為除了我，沒人能繞過國舅府的稅關。”許婉娘淡淡一笑，“你在本地賣酒沒問題，但要是想往外擴，不出三個月就會被卡死。”

沈青璃心跳漏了一拍，臉上卻不動：“你怎么知道我在考慮外銷？”

“聰明的女人總是彼此懂得。”許婉娘眨了眨眼，“而且……我手上還有樣東西，或許對你有用。”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輕輕放在桌上。

沈青璃一看，瞳孔縮了一下——楚王府的通行令。

“你到底是誰的人？”她直接開口。

“我是誰的人不重要。”許婉娘站起身，語氣忽然冷了幾分，“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把酒賣到整個大梁，還是只想在這小地方當個釀酒女。”

沈青璃沉默片刻，笑了：“好啊，咱們合作。”

當晚，她將宋晚舟叫到房里。

“盯緊那個女人，我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宋晚舟點頭，鼻翼微微翕動：“她的氣味我已經記住了。”

“另外，查清楚她背后到底是誰。”沈青璃壓低聲音，“我不信她只是個做生意的。”

宋晚舟應聲離去。

第二天清晨，許婉娘提出要實地考察釀酒流程。沈青璃帶她參觀作坊，故意展示了一些廢料和次等酒液，讓林阿九在一旁忙前忙后，裝作產能有限的樣子。

許婉娘看得仔細，偶爾還會問幾句專業問題，顯然不是外行。

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說：“沈姑娘，有些棋子比你以為的更危險。”

沈青璃笑著送她出門：“多謝提醒，我會小心的。”

回到屋里，她立刻召來田氏母女和林阿九。

“從今天開始，你們幾個輪流守夜，作坊周圍加派人手。另外，把空間里新釀的幾壇酒轉移出去。”

林阿九皺眉：“真要防著她？”

“寧可信其有。”沈青璃揉了揉眉心，“這女人太沉得住氣了，背后肯定有人。”

夜里，宋晚舟悄然出動，循著許婉娘派出的信使一路追蹤，直到來到城西一處廢棄廟宇。

他躲在暗處，看到那人與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交接密信，隱約聽到“楚王”兩個字。

他迅速折返，連夜趕回。

“你說他們跟楚王有聯系？”沈青璃聽完匯報，眉頭擰成疙瘩。

“千真萬確。”宋晚舟點頭，“那封信上還蓋著楚王府的印。”

沈青璃陷入沉思。

楚王最近動作頻繁，之前還在龍脈麥的事情上幫過她，但他為何要通過這種方式接觸自己？

她抬頭看向宋晚舟：“你覺得呢？”

“我覺得……他在試探你。”

沈青璃冷笑一聲：“那就讓他繼續試探好了。”

她轉身取出一份地圖，在上面圈出幾個關鍵點。

“既然他想玩，那我們就陪他玩一場大的。”

她將任務分配下去：宋晚舟繼續跟蹤許婉娘，林阿九負責聯絡醉仙坊，田氏母女則協助擴建釀酒坊，確保產能充足。

一切準備就緒后，沈青璃正式與許婉娘簽訂合作協議，首批酒液通過她的渠道發往淮北。

消息傳開，周邊商賈震動，國舅黨也開始蠢蠢欲動。

而沈青璃站在院門口，望著遠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來吧，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突然，一只烏鴉再次掠過屋檐，翅膀劃破空氣，像刀鋒一樣銳利。

沈青璃眼角余光瞥見，忽然停下腳步。

“等等。”她皺眉，“這只烏鴉……怎么也帶著一股焦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