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文的最后，那假太子因為處處針對真太子，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中，成了鄉野農人。

最后因為生活落差過大，含恨自盡于瓦舍中。

這一出戲，也不知道是誰點的，倒是十分的湊巧，正好合上了裴音和盛鸞的事情。

當初盛鸞之所以會被抱錯，也是因為穩婆起了壞心思，將這兩個孩子調換了。

只不過不同尋常的是，盛家查不到裴音的出身，那個犯了事的穩婆早就被處死了，臨死的時候卻是怎么逼問也只說不記得裴音的來歷。

說是隨意找了個村里人家換來的孩子，而盛鸞則是在養父母都去世以后，才知道的消息，拿著信物找到了將軍府。

這么一來，裴音的生父生母，倒是沒那么好確認了。

上頭唱戲的小生不知道這些達官貴人家中的事情，滿臉歡喜的等著貴人們的賞賜。

方才幾出戲，老夫人出手闊綽的很，吩咐下人賞了不少銀子，可這會等了半晌，卻也不見下面有動靜，以為是自己沒唱好，一個個面色惶恐的很。

“祖母，這些人等著祖母賞賜呢？瞧著他們唱的不錯，不如多賞一些吧？”

裴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瞧著那兩個孩子嗓子都啞了，綠珠，賞他們點心茶水吧?！?

“是?！?

雖然周遭人看戲一樣的眼神讓綠珠心中有些不滿，可自家小姐的吩咐她還是要聽的，縱使心中不舒服，還是按著吩咐下去了。

“這出戲倒是唱的不錯，依我看啊，是該賞賜一番的?！?

謝敏敏今兒個也來了府上，瞧見裴音出丑的時候便是她最快活的時候，她自然是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當即便氣勢囂張的說道，還吩咐邊上的人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要我說啊，這什么地方來的人就該回到什么地方去，戲文里不都是這么說的么？”

“裴音，你占著盛家嫡女的位置這么多年了，盛鸞性子軟弱還由著你繼續占著，你倒是真的還把自己當做盛家大小姐了？”

“郡主慎言，音兒的生母至今還未曾找到?！?

盛老夫人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卻也不好說什么重話，她畢竟是長輩，不好對晚輩太過于苛刻，況且謝敏敏還是太后身邊的人。

“盛老夫人，你莫要被裴音蒙蔽了，指不定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什么人，怕是不想回到那鄉野地方，故意不說出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后訓斥了一番，謝敏敏如今說話倒是比之前好聽了不少。

至少沒有那些難以入耳的污言穢語了，只不過對裴音的敵意倒是一點兒都沒有少的。

“像戲文里唱的，那假皇子都要回鄉下，你憑什么還住在這兒礙眼？”

謝敏敏的話讓周圍不少人低聲附和，雖說今兒個做東的是盛老夫人，可耐不住人言可畏，說的人多的，便也越來越沒有顧忌了。

“盛老夫人到底是年紀大了，怎么反倒是偏疼這個不是親生的孫女兒？”

“你可少說兩句吧，她算是哪門子的孫女兒呢？”

“也是，雖然不知道生母是誰，可十有八。九和戲文里一樣，就是鄉野村婦……”

“實在是粗鄙不堪，我聽聞盛老夫人還打算給她尋一門親事呢?！?

好好的一場熱鬧，被這出戲徹徹底底的毀了。

謝敏敏是沒有點戲的，她也不過是替太后過來走個過場而已，裴音的目光不動神色的落在了躲在盛郢身后的盛鸞身上。

盛鸞露出了兔子一樣驚慌失措的模樣，局促的低頭拽著衣角：“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出戲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名字有趣就點了?！?

“你不知道貍貓換太子？”

裴音的聲音有些冷。

“不知……姐姐我……”

“既然大小姐不知的話，看來夫人還是要多請一些女先生來教一教了，今日不過是個小小鬧劇便也罷了，若是日后鬧到外頭去，豈不是丟了大小姐自己的顏面么？”

方才還準備繼續裝可憐的盛鸞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她這是在說自己……沒什么才學么？

大庭廣眾之下，若是坐實了這件事，盛鸞日后出門免不了被人說嘴。

“音音，鸞兒都說了是不小心點的，她單純，沒想這么多?！?

盛郢想幫著盛鸞解釋，可裴音卻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轉回帶著笑意的目光看向謝敏敏。

“敏敏郡主，若是事事都按照這戲本子來的話豈不是貽笑大方了？”

“什么貽笑大方？你裴音才是最大的笑話！”

“那這樣說的話，話本子里寫的那些公主郡主的事情，敏敏郡主難不成也覺得理所當然？”裴音用帕子輕巧的捂住嘴，“敏敏郡主可萬萬不能這么想呢。”

“郡主是太后親自教養長大的，日后定然是要尋個好人家，那些戲本子里的落魄書生靠著娶妻發家，不思進取，哪里配得上太后身邊長大的郡主？”

“你！”

這一番話將謝敏敏看似捧得很高，卻又在暗處狠狠的打了她的臉。

若是謝敏敏非要咬著這出戲不放的話，就是變相將自己也放在低處了，非但如此，還會影響日后的婚嫁，成為京城百姓的笑談——畢竟戲文只是戲文，真的郡主如何能嫁給那樣的窮小子呢。

她臉漲得通紅，這種就算裴音如今身份落魄，自己卻還是斗不過她的感覺讓謝敏敏格外的憤怒，索性一甩手便小跑著離開了。

身后的幾個丫鬟對視一眼，只能匆匆和盛老夫人低聲賠罪，而后去追自家主子了。

裴音從容坐下，臉上看不到半分被羞辱的意思，反倒是繼續笑著和盛老夫人攀談起來，周遭的議論聲便也漸漸小了下去。

盛老夫人瞧見她并不在意的模樣，心里到底是安了下來，只不過卻掃了看戲的興致，尋了個由頭便回了暖閣休息。

年關剛過，今兒個還算是個暖和些的日子，否則雪下的大了，哪里還有戲看呢？

“這裴音當真是個粗野之人，竟然如此潑辣，絲毫沒有盛家女兒的風范，依我看，倒是那盛鸞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