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一時語塞。

對方三言兩語間，既給了臺階又守住了分寸，那張盈盈笑臉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他暗自咂舌——這小姑娘，不簡單。

“先...先吃點東西吧。”

兔子氣勢不自覺地弱了三分。

經理從袖中取出一頁復古素箋菜單，鎏金暗紋在桑皮紙上若隱若現：

“您需要......”

“不用麻煩了。”

兔子打斷他，指尖“嗒“地敲在菜單上，豪邁地一揮手。。

“這一頁，全要。”

“好的，如您所愿。”

年輕經理木屐輕叩，踏著優雅的碎步來到他身側，伸手挽住了——

謝燭的臂彎。

絲綢振袖滑過風衣面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謝燭的手臂不經意間觸碰到經理的身前，隔著精致的絲綢留袖，能感受到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弧度，像觸碰到了上等的天鵝絨靠墊。

他下意識想要抽手，卻被對方不著痕跡地輕輕夾住臂彎，反倒更緊了些。

那恰到好處的力度既不會讓人尷尬，又帶著幾分難以拒絕的親密。

“請隨我來。”

經理眼波流轉，唇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兔子瞪圓了眼睛。

這丫頭怎么一眼就看出今天是謝燭買單？

被挽著胳膊的謝燭表面不動聲色。

實則自打一進到這個地方，他就開始心疼起自己的錢包來了。

也不知道這一晚上，第二天還能剩下多少。

而就是這心頭滴血的感覺，深深出賣了他。

眾人跟隨女經理來到金箔貼面的電梯前，鎏金的門扉映著暖黃的燈光緩緩開啟。

一分鐘后。

當電梯停駐，展現在他們眼前的，便是整座云水間最雅致的包廂——

復古榻榻米散發著藺草的清香，素白屏風上寥寥幾筆水墨勾勒出遠山輪廓。

夜風穿過半開的樟子窗，將懸掛的風鈴拂出細碎的清響。

這般極簡的禪意，與兔子偏愛的浮華風格截然不同，卻正合謝燭的審美。

女經理一路挽著謝燭走來，幾句閑聊，便已經判斷出這一點。

“您點的料理正在準備。”

她說完后，便倒退著滑出房門，振袖在門檻處翻起最后一朵流云般的褶皺。

不多時，餐桌中央的機關緩緩升起。

水晶托盤上，一具仿生性偶正以“月下折”的姿態陳列著料理。

它纖長的脖頸微微后仰，左腿優雅地曲起，踝關節處點綴著幾朵可食用的三色堇……

眾人面面相覷。

若是平日或許會贊嘆這奢靡的創意，但方才在斗獸場經歷，那兩個死去性偶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就很——

不舒服。

兔子在面具下的嘆息一聲，隨即按下服務鈴。

年輕經理翩然而至時，兔子難得沒有刁難：

“換個正常的。”

他頓了頓，沒有多說什么。

年輕的經理睫毛輕顫，顯然誤解了要求：

“是否需要更換性偶？我們還有混血模特的特別款...”

“我是說餐具。”

兔子用敲了敲水晶托盤。

“難道要我蘸著人形醬油碟吃飯？”

“請放心，我們都經過嚴格清潔...”

“用高溫煮過三十分鐘嗎？”

兔子反問。

女孩一時語塞，玳瑁簪的流蘇隨著她歪頭的動作輕輕搖晃。

片刻后，她手腕翻轉紙扇“唰“地展開：

“這就為您更換鎏銀餐具。”

扇面山水畫上的孤舟恰好停泊在謝燭的倒影旁。

“附贈一道能洗去血腥味的松露清湯如何？”

她望向謝燭問道。

“算了算了，來個火鍋吧。”

謝燭突然出聲。

“我以前和朋友一起就涮火鍋，大家圍爐而坐很熱鬧的。”

女經理執扇的手微微一頓——

云水間開業以來，怕是頭回有人在這價值連城的香黃檀木桌上點火鍋。

但她很快展顏一笑，象牙扇“唰“地收攏：

“我這就去為您安排。”

她說完，倒退著離開了這間雅室。

不多時，隨著機關運轉的細微聲響，餐桌中央升起一口景藍瓷火鍋。

純銀打造的煙囪里，木炭燒得正旺，映得周圍人臉龐發燙。

湯底是用松茸與瑤柱吊了的高湯，此刻正咕嘟咕嘟冒著蟹眼泡。

謝燭夾起一片霜降牛肉，在翻滾的湯面上來回涮了三下。

肉片蜷曲的瞬間，他迅速切入正題：

詢問大家關于覲見邪神，如何進階的問題。

“阿汐，你當初見到你家邪神時，還記得是什么情況嗎？”

阿汐正把滾燙的羊肉卷囫圇塞進嘴里，燙得直吸氣。

“記得……很嚇人……”

暴走兔子遞過來一杯酸梅湯。

“別那么著急，沒人搶的。”

“嗯嗯……”

阿汐含糊著回應，依然餓極了的流浪貓一樣狼吞虎咽。

暴走兔子沒繼續說什么，他是看過阿汐的檔案的。

這姑娘當初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謝燭又轉頭看向姚波，后者正用長筷在湯里撈蔬菜：

“很恐怖，有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好像天壓下來一樣，讓你不敢抬頭。”

姚波說道。

“那你還記得什么嗎？”

謝燭又問。

“嗯，不真實感……”

姚波突然停下筷子。

“不真實感？”

謝燭問。

“我后來催眠自己，試著回憶起一些東西。”

姚波如有所思著。

“然后就發現，面對的不是一個真實的存在，而更像一個投影，一個自動應答程序……”

兔子插話道：

“咱們科有研究過，你們看到的邪神可能都不是本尊，只是一個分身，專門處理這些小事的。”

謝燭在心里罵了一句自家邪神，裝神弄鬼的，每次見一面都要刪他記憶，干嘛，擱著偷情呢，事后刪聊天記錄。

“那你們如果想進階，該如何做？”

他先問的阿汐。

因為這會她被辣椒嗆到了，正在狂喝水，至少嘴里沒那么忙了。

“刺殺，”

阿汐抹著小嘴道。

“目標越強，效果越好，當你有一天感到已經完美融合神血，再次祈求覲見，邪神就有可能再賜予你一滴神血。”

這個不是什么秘密。

阿汐的序列是屬于“七大守序邪神”之一，晉升路徑相對清晰。

“那你呢？”

謝燭再次問姚波。

“一樣的，催眠，大量催眠，其實所有的階段一都差不多，向自己的邪神靠近，和他賜予你的神血融合。。”

謝燭若有所思地咬著筷子。

“那么賜予本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