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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奪劍(6)

行難向來者望去,辨明對方面容后浮現慈祥笑意,雙掌合十施了一記佛禮,言道:“貧僧見過衍圣公。”原來所至之人非是旁人,正是當今衍圣公孔繼恩。孔繼恩合掌回禮,翩然降在行難跟前,含笑問道:“大師,何苦與這對苦命鴛鴦計較?”行難暫難明言,孔繼恩觀其神色猶疑,輕笑勸道:“無論如何,大師終究不宜因旁務耽擱吾等要事。”行難頷首應道:“衍圣公所言極是,貧僧執相了。”孔繼恩擺手示意,轉眸望向癱在石堆中的朱圭,見此人不過二十多歲竟能承住行難傾力擊出的一掌,頓生探究之意,問道:“請教二位高姓大名?”

唐賽兒聽說此人便是當代衍圣公,暗想絕不能泄露自身與朱圭的真正來歷。但朱圭適才已向行難告知姓名,她便無法再吐露真名。靈機一動,當即心生一計,說道:“這位是我未婚夫君朱圭,我名張賽兒。”她自忖未曾在中原武林顯露頭角,故而隱瞞本姓,正是為了不令人聯想起自己的真實出身。

孔繼恩道:“原來是朱公子和張姑娘,在下有禮了。”說罷拱手施禮。唐賽兒微微點頭,佯裝羞澀之態,暗想:“須得掩飾自身武藝,否則定會惹此人猜忌。”隨即攙起朱圭,別過臉使勁眨眼,硬生生逼出淚花,轉首泣道:“求大人搭救拙夫!”她特意以“大人”稱呼,彰顯自己不過是尋常女子。孔繼恩長嘆一聲,向行難道:“大師,萬望瞧在在下薄面,莫再與這對夫妻為難。”行難合掌道:“老衲罷手便是。”然眼梢掠過唐賽兒時,眸中暗藏思量。

朱圭雖身負傷患,卻并未昏聵。他聽聞唐賽兒適才言語,已洞悉其心思,遂轉向孔繼恩道:“多謝大人。”孔繼恩含笑頷首,言道:“此處距寒舍未遠,暫先返邸,再為你療傷。”隨即跟隨孔繼恩離了破廟。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果然來到一處宅院。瞧其構造,甚是考究,想來初建時頗費了一番功夫。與尋常宅院不同,這座院墻更為高峻,常人欲要攀上頗為不易。墻面不知用了何種材質,極為滑膩,即便架了梯子也難以立穩。周遭布滿暗崗,每隔十丈便安插一位明哨。每位明哨皆手持木棍,看似普通武師。朱漆大門外左右各立一尊石雕,并非雄獅或麒麟,竟是兩尊仙佛般的造像。左側石雕手持降魔杵,右側石雕高擎照妖鏡,顯得威風凜凜。門楣上空落落的,竟未懸掛匾額。乍看之下,任憑何人也難知這座宅院究竟屬誰家所有。

門外立著一位管家裝束的中年人,見孔繼恩到來,趕忙上前躬身施禮。孔繼恩揚了揚手,管家連忙迎上前。孔繼恩悄聲交代,那管家頷首領命,隨即開啟大門,將眾人引入宅內。孔繼恩道:“此刻夜已深了,諸位暫請安歇。”唐賽兒攙著朱圭,在那管家的指引下來到一間廂房。二人沿途細察,宅院內構造頗為簡樸,與尋常民居別無二致,不禁暗自起疑。

那管家離開后,唐賽兒猛然掙開朱圭,面頰發燙,心跳如擂鼓。她沿途攙扶著朱圭,覺察到對方身上散發的溫度,莫名心緒紛亂,路上目光游移不定,始終不敢與朱圭四目相對。她按捺住心口暗想:“怎會這般失態?”朱圭雖不明就里,卻本無需攙扶,徑自在床沿落座,心想:“衍圣公究竟作何盤算?”抬眼瞥見唐賽兒仍呆立原處發怔,詢道:“有何不妥?”唐賽兒倏然回神,急促應道:“無礙!”隨即挨著圈椅垂首端坐,抿唇緘默不語。

朱圭問道:“適才你已申明與我實為夫婦,莫非真要繼續假扮下去?”一聞聽“夫婦”二字,唐賽兒面頰愈紅,道:“讓你討了便宜,你還不情愿么?”朱圭頓感困惑不解,自己如何算占便宜?只是他未曾真正與女子接觸,一時之間亦不知所措。唐賽兒長吁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緒,道:“為免敗露,你我唯有繼續假扮下去。”朱圭頷首道:“唯有如此。”

片刻后,叩門聲傳來,屋外響起行難的語聲:“兩位施主,貧僧特來為朱施主療愈傷勢,權作賠罪。”唐賽兒朝朱圭遞了個眼神,提醒他莫要顯露破綻。朱圭會意頷首,唐賽兒上前啟扉,將行難請入房中。行難走到榻畔,指引朱圭結跏趺坐,自身落座于朱圭脊后,暗自調動真氣貫注掌心,輕輕按在朱圭背脊,將內力緩緩注入。

朱圭只覺自后背注入一股暖流,沿著自身經脈緩緩流動,原本胸口翻騰的異狀逐漸得到緩和,頓覺舒暢溫暖。令朱圭驚異的是,他明晰覺察行難內力渾厚,竟是純正的佛門內功,修為之精自己只能望其項背。這般武學造詣,即便縱觀佛門,亦無幾人能及,不禁暗想:“此人功夫這般深厚,先前若是當真全力施為,恐怕我連一掌也難以接住。他身為道衍弟子尚且擁有如此修為,那道衍豈非更加可怖?”思及此處,不由暗自唏噓,慨嘆這般絕世人物為何要扶持朱棣,而非襄助建文。

少頃,行難斂起真氣,徐徐呼出一口濁氣,立身合掌,道:“先前貧僧莽撞,害得朱施主負傷,實乃愧怍。”朱圭站起道:“大師過譽了,承蒙大師療愈。”行難道:“朱施主切勿道謝。”言畢側目瞥向唐賽兒,續道:“朱施主,貧僧有句良言相告。”朱圭道:“大師請講。”行難道:“貧僧雖冒失,卻亦出自赤誠。尊夫人心機深沉、居心叵測,來日恐為朱施主引來不淺的災厄。常言道:‘娶妻娶賢’,朱施主善自珍重。”語罷再行佛禮,深深凝望唐賽兒片刻,方始離去。

朱圭暗想:“行難大師當真不愧是道衍的弟子,觀人之術這般精湛,竟是一眼便將唐賽兒秉性看了個通透。他所言不差,唐賽兒城府極深,即便是我也自嘆不如,往后確實該當謹慎才是。”

唐賽兒渾然不覺朱圭心中所想,但對行難適才所述頗為掛懷,暗自盤算應對之策。只是夜色已深,二人唯恐孔繼恩派人暗中監視,既假稱夫婦身份,如何安寢便成了難題。兩人本是假扮夫妻,素無瓜葛,豈能當真同榻而眠?但若不這般行事,又怕惹人疑竇。思及此處,二人面頰俱是漲紅如霞,霎時竟窘得不敢抬眼相望。

二人靜默片刻,唐賽兒面泛紅霞徐徐行至榻沿坐下,繼而垂首臥倒,主動朝內縮了縮,騰出榻沿空位予朱圭。朱圭見此情形,自是洞悉其意,暗想:”我二人清清白白,什么都不做便罷。”暗給自己鼓了鼓勁,繼而吹熄燭火,臥于唐賽兒身畔。整間屋子沉入晦暗,闃寂無聲。二人脊背相向而臥,皆可聞彼此怦然心跳。唐賽兒唯恐朱圭當真萌生邪念,又朝內挪了數寸,雙臂交疊胸前,將自身緊緊環抱,暗想:“他若真敢輕薄,我便取他性命!”轉念又思:“他當真會碰我么?”不知怎的,心底竟泛起一縷企盼。

兩人各有心思,輾轉難眠,各自睜著雙眼。許久之后,朱圭頗感尷尬,緩緩起身離了床榻,取過枕席就地臥倒。唐賽兒察覺響動,揣測朱圭用意,略感失落,低語道:“若是遭了盯梢,你我便露了行跡。”朱圭道:“今夜我值守,你安歇吧。倘有異狀,我自能應對。”唐賽兒聞言,心間頓生不滿,輕哼一聲便不再多言,輕輕闔上雙眸。奈何她心事重重,怎能安眠?只覺心緒煩亂,唯能籌謀后續對策,借此排遣雜念。

一夜過去,直至天亮,兩人都未能睡著。

朱圭起身整理,不多時門房響起敲門聲,有仆人送來梳洗用具和早飯。朱圭謝過仆人,唐賽兒也已起身,朱圭道:“你先梳妝,我去外頭等候。”他想到唐賽兒畢竟是女子,梳洗頗為費事,自己男子身份在旁極為不便,便打算開門出去。唐賽兒道:“哪有夫妻分別梳洗的?”朱圭一怔,心想:“夫妻一同梳洗便是常態?”他未曾娶妻成家,自然不知。唐賽兒也不再解釋,自行梳洗,稍后換朱圭洗漱。兩人梳洗完畢,用過早飯,便商議接下來的策略。

唐賽兒說道:“早先同你提過天子劍之事,想來那行難亦是為此而來。”朱圭回應:“正是,我亦如此推測。只是不曉那衍圣公后續有何謀劃。”唐賽兒道:“不論其有何圖謀,只要咱們假扮尋常夫婦,不惹他生疑,便無需刻意避忌。”朱圭頷首道:“此言甚是。行難既知我通曉武藝,衍圣公定然也已掌握,必會遣人探查你我底細,這該如何應付?”唐賽兒應道:“我備了些說辭,縱使其查證后心存疑慮,亦能遮掩過去。”朱圭道:“你既有此計策,我自當依你行事。”二人商議妥當,恰逢仆人叩門通報孔繼恩召見。二人彼此交換眼色,隨即隨仆人前往。

廳堂中,孔繼恩早已等候在此處,卻未見行難身影。兩人來到堂前致禮,孔繼恩邀二人入座,問道:“兩位休息得可好?”朱圭拱手道:“極好,多謝大人款待我夫婦二人。”孔繼恩含笑擺手道:“昨日見朱公子硬接了行難大師一掌,竟無甚大礙,這般身手著實令在下欽佩。不知朱公子師承哪位高人?”朱圭聞言暗想:“他果真遣人探查我等底細!”目光流轉間答道:“大人謬贊了,在下武藝承自家父,只是祖傳技藝,稱不上精湛。”孔繼恩眉梢微揚道:“哦,原是家傳絕學。”朱圭應道:“正是。”他與唐賽兒早有計較,兼之未曾顯露白蓮教武功,便假稱家傳武學搪塞過去。

孔繼恩詢道:“但不知令尊名諱為何?”他略作停頓,隨即追問:“朱公子既身承國姓,不知與宗室可有淵源?”朱圭答道:“大人切莫這般言語,在下不過草莽武夫,安敢妄攀天家親緣?”孔繼恩觀其神色,暗想:“觀其反應,當與皇族確無瓜葛。”殊不知朱圭早與唐賽兒籌謀應對,此刻故作惶恐罷了。朱圭言道:“家父單名文字,并非顯達之士。”他本是建文帝嗣子,故隱去“允”字,化“炆”為“文”。孔繼恩思量:“未曾聽聞此名,料想確非名流。昨日觀其武藝,雖勁氣沉雄,然招式實屬平常,所言應非虛妄。”遂釋去疑心。

孔繼恩說道:“在下觀朱公子武藝非凡,不知今后有何打算?”朱圭坦言道:“實不相瞞,在下并未有太多打算。”他轉頭望向唐賽兒,緊握她的手,面上顯出愧疚神情,道:“在下徒有渾身本領,卻無謀生的能耐,愧對賢妻,當真不配稱作大丈夫。”唐賽兒應和著他,眸中透出寬慰之色。見此情景,孔繼恩暗生念頭,心想:“若將此人招攬至麾下,豈非絕佳臂助?”遂開口道:“在下家資豐厚,且重視賢才。朱公子武功卓絕,實為棟梁之材,不知可愿為在下效力?”朱圭聽聞,心下竊喜:“果如唐賽兒預料!”立刻離座,抱拳施禮,道:“若大人所言非虛,在下愿誓死追隨!”

孔繼恩放聲大笑,道:“既如此,今后無需再稱‘大人’,喚我老爺便是。”朱圭趕忙拉過唐賽兒,連聲道:“是,朱圭偕同內人拜見老爺,叩謝老爺收留之恩!”孔繼恩道:“得朱公子投奔,實為幸事。”他喚來仆人,給朱圭備辦了一身裝束,又給二人分派了新的居所,就在這宅邸的后廂。這孔繼恩果真器重朱圭,未及分派職司,先賞了紋銀百兩,以表誠意。朱圭接過銀兩后感恩戴德,二人在仆人引領下來到后廂的偏房,另有雜役送來鋪蓋等日用器物,朱圭更換上嶄新衣冠,兩人望著房內陳設,一時怔住不動。

唐賽兒忽然尋思:“這般我同他反倒當真如同真正夫妻一般。”想到此處,不由心跳急促,望向朱圭的眸光盈滿溫柔,竟萌生撲進他懷中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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