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落內(nèi)，不遠(yuǎn)處有一叢挺拔翠綠的青竹，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晃，葉片發(fā)出颯颯作響之聲。

袁天罡聞言眼睛動了動，他低聲應(yīng)下：“好。”

案幾上被擺放上一張白玉棋盤，十九條黑線縱橫交錯，組成了今夜的戰(zhàn)場。

作為老師的孟凡選擇了白子，讓袁天罡持黑子先手。

袁天罡未曾客氣，伴隨著棋子“啪嗒”之聲落在棋盤之上，黑子在他手中如身著玄甲的騎兵一般，列陣疾馳，氣勢之壯烈，宛若長矛貫日，直沖白子腹部，盡顯攻伐之意思。

攪得白子天翻地覆，乍一眼看去即將潰不成軍！

面對寸步不讓的袁天罡，孟凡依舊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姿態(tài)，不急不緩的將手中白子落下，絲毫沒有受到大開大合的黑子影響。

……

天幕之下。

房玄齡看著天幕畫面中的棋盤，眉頭下意識的輕輕跳動了兩下，他的目光緊緊注視著那張棋盤，注視著黑子和白子的交織錯落：“……孟兄就要輸了！”

“可是……”房玄齡看出了二人對弈之中，孟凡的頹勢。

和殺伐果斷，落子來勢洶洶的袁天罡相比，孟凡過于……平淡。

棋盤上的對弈和戰(zhàn)場上的對弈，有時別無兩樣。

不爭，便會被搶占走一切優(yōu)勢、資源、地盤。

“我曾與孟兄手談。”房玄齡話題一轉(zhuǎn)，回憶起了多年前空閑之時，曾和孟凡對弈之景。

杜如晦聞言看向房玄齡，神色之間帶著幾分好奇：“我若是沒記錯，你的棋技在朝中可是無人可比，我輸給你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房謀杜斷。

房玄齡在謀略上確實有一手，放到棋局之中同樣如此。

“是啊，我贏你綽綽有余。”聽著杜如晦的話，房玄齡也沒客氣，大大方方的承認(rèn)道，隨即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之色：“然而，和孟兄比起來，我的棋技便算不上什么了。”

房玄齡瞇著眼睛，語氣中似帶著幾分懷念：“毫不夸張地說，孟兄棋技堪為天下無二！”

在房玄齡和孟凡屈指可數(shù)的對弈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贏過孟凡一次——從來沒有！

仿佛從下第一顆棋子開始，孟凡便已經(jīng)將全局走向都掌握在了手中，無論自己如何掙扎，最終都只能落入到孟凡早已設(shè)計好的陷阱當(dāng)中，左右支愣，無從掙脫。

可天幕畫面上的場景……

杜如晦自然是相信房玄齡所言的，他皺著眉頭細(xì)細(xì)觀察二人對弈之景：“此局……孟兄大約是不可能贏了。”

“是啊，盡顯敗相，孟兄落子之行跡，與往日大不相同！”房玄齡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緊接著，他的聲音小了下去，里面似乎帶著幾分猶豫和遲疑：“……也不知是否為我的錯覺，天幕上孟兄行跡莫名之中，似乎有提點之意？”

說著房玄齡搖了搖頭。

也不一定。

說不定真的是這袁天罡橫沖直撞，破開了孟凡那綿密的蛛網(wǎng)纏繞呢？

房玄齡的目光落在棋局之上，看下去，終歸能得到答案——此局如此，究竟是孟凡有意為之，還是這些年發(fā)生的種種和孟凡本人心態(tài)變化，磨損了孟凡的心智。

想著房玄齡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

畫面中。

小院中。

孟凡手持白子，輕叩棋盤，每一步都宛若閑庭信步。

袁天罡的動作卻越來越快，仿佛不需要思考，黑子鑄就的玄甲騎兵橫沖直撞，撕開大龍，深入腹部，他手中的黑棋重重地落在棋盤上，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老師，你輸了！”袁天罡看著棋盤之上如困獸蜷縮之境的白子，挑眉看向孟凡。

孟凡聞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顏，看著還未真正分出勝負(fù)的棋局，他手中的白子再一次緩緩落下：“天罡，看來你近些時日提升不少啊。”

“以棋觀人，你這棋局之中竟多了攻伐之意，這正是你從前所缺少的。”

孟凡語氣中盡是對袁天罡的贊揚。

然而袁天罡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他臉上甚至多了幾分陰郁的神色：“老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子落下，廝殺永不停歇，長驅(qū)直入，仿佛永不疲憊的征戰(zhàn)殺伐。

“難道你忘了當(dāng)初教給我們的誓言了嗎？”袁天罡的聲音逐漸變得憤怒癲狂起來，手上的動作也大了幾分：“我等不良人，以命護(hù)蒼生！”

“這是您當(dāng)初成立不良人時教導(dǎo)于我等之言！”

“我字字謹(jǐn)記，日日夜夜不敢忘懷！可您還記得不良人的初衷嗎？”

袁天罡猛然抬頭看向孟凡：“老師！收手吧！”

“現(xiàn)在還來得及！”

孟凡聞言卻是緩緩站起身來，寬大的衣袍在凜冽的晚風(fēng)中呼呼作響，他一手執(zhí)白子，另一手將衣袖壓住，眼眸微垂和袁天罡對視。

他漆黑的眼眸中沒有多余的情緒，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他們此時并不是在激烈的棋盤交戰(zhàn)之中，而是沐浴在月色之下傳道授業(yè)，談?wù)摴沤瘛?

“天罡，雖你棋局中多了攻伐之意，卻依舊是少了布局之術(shù)！”

“今天我要教你的就是，在這棋局真正落定之前，勝負(fù)永遠(yuǎn)未成定局！”

說罷，孟凡探出執(zhí)棋的手臂，白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一點之上，原本呈頹勢的困獸化作白龍昂首出擊，露出尖銳的獠牙，宛若春雷乍響，一口狠狠咬在了黑棋命脈之上。

那輕輕一點，變作屠龍利刃，只是一瞬間便讓黑子潰不成軍，大龍潰散。

手中還握著一顆黑子的袁天罡愣住了，指尖下意識的用力，黑子化作粉塵從指縫中緩緩落下。

……

天幕之下。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也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這就反敗為勝了？”

“怎么可能！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優(yōu)勢從始至終都在袁帥都在黑子！我究竟忽略了什么？”

“布局之術(shù)……這便是布局之術(shù)！從一開始，孟凡就在布局！”

潰敗？

不敵？

那不過是孟凡使出的障眼法，以弱視敵，等待時機一舉讓敵人徹底敗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