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比拼中，年輕小兵越挫越勇，槍風凌冽，卻始終棋差一著，被另一個比他年長幾歲的士兵壓制著。

等鼓聲停止的時候，年輕小兵的上身基本上沾滿了黃泥，而對方只有兩道，很淺，是長槍刺過留下的泥。

勝負已分，十分明顯。

“張文，勝。”看見他的劍法，魏淮元才想起來這人叫張文，是他親自選進來的，現在短短數日，劍法又得精進。

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取酒，賞。”魏淮元大喜，吩咐手下一個校尉賞賜張文，而那校尉卻猶豫的站在原地，朝魏淮元擠眉弄眼。

魏淮元才反應過來。

陛下還在這里，就算是賞也應該是陛下說賞賜，輪不到他先講話。

“陛下恕罪，軍中一向如此，比拼勝方當獲得賞賜。”

“他叫張文是嗎？劍法不錯，是該賞，按大家的規矩辦。”帝暖暖笑笑，又看向落敗的年輕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卑職張小五。”

“你也不錯，兵器雖說是一寸長一寸強，但是你速度不夠，反而拖累了你，不過你那么年輕，以后繼續練就是，子方，也賞給他碗酒，勇氣可嘉。”

“卑職謝陛下。”張小五感動道，正欲跪下行禮。

帝暖暖及時抬手讓他們不用多禮。

倆人喝過碗中酒水，帝暖暖也走下了臺子，到了張小五面前，“把你的長槍給朕看看。”

“遵旨。”張小五得令，將槍頭上的布條解開，仔細擦拭了兵器，遞到帝暖暖手里。

帝暖暖仔細查看，這長槍雖說做工精細，但是能看出來是個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兵”，槍頭和槍身多處磨損，“磨損成這樣？這不是你的兵器吧？”

“是長官分給卑職的。”

“一桿破槍，真到了戰場上，會影響你殺敵的吧？”帝暖暖問道。

張小五卻憨憨一笑，“影響也沒事，陛下，卑職不怕死，再說了，大家的武器都是破的。”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安靜的如同泥俑，連呼吸都聽不見聲音，張文擔憂的看一眼張小五，又迅速的看一眼魏淮元的臉色，真黑。

“子方，怎么兵器都是破的？”

兵器為什么都是破的，陛下您不知道嗎？

軍隊經費不夠啊。

明知故問。

魏淮元在心里暗道。

不過，當著帝暖暖的面，他不敢這樣說，帝暖暖也明顯不是想讓他說實話，魏淮元走上前來，訓斥了張小五一頓，“亂說什么？拉下去，二十軍棍。”

“將軍，卑職？”張小五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急得要解釋，卻被身邊的人拉住手，狠狠掐了一下。

“還不認罪領罰。”張文低聲怒道，給他使個眼色。

雖然不明白，但是聽見張文的話，再看看魏淮元的臉色，張小五也意識到自己肯定是犯錯了。

要是再不認錯，等著他的刑罰一定比二十軍棍嚴重。

“卑職領罰。”

旁邊，兩個士兵小跑著過來，作勢就要把人拉下去。

帝暖暖終于受不住了，倏地放下長槍，槍底重重觸地。

“慢著。”她問魏淮元，“他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要打二十軍棍？”

沒想到帝暖暖會繼續追問，他明明是為了維護她的威信才想用罰挨軍棍的事揭過去此事，也是想著，他既然已經罰過了，這個小兵就不會再受到帝暖暖其他懲罰。

可，帝暖暖卻出口追問。

這是貴人多忘事？

還是，虛偽的太狠了，入戲了？

魏淮元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得罪帝暖暖，畢竟她剛剛還在朝上提點過自己，還是認慫為妙。

“他胡言亂語，沖撞陛下，臣是按照軍令懲處。”

“他胡言亂語了嗎？大家的兵器不就是破的嗎？”帝暖暖嚴肅的說，說完之后，她才意識到，兵器破舊的原因，可能是跟帝承天未撥付足額軍費所致？

她觀察眾人，果然，將士們的表情有些奇怪。

帝承天驕奢淫逸，聲名在外，現在在眾人眼里，她就是帝承天，一邊壓縮軍費，一邊還屁顛顛的跑來問他們兵器為什么是破的？

這不是又當又立嗎？

她得趕緊想個轉圜的法子。

可，沒等她想出辦法。

站在一旁的張文卻猛然跪下。

“陛下，張小五是卑職的弟弟，他年紀尚小，不會說話，沖撞了陛下，卑職身為兄長，沒有教好他，是卑職的錯，無論何種刑罰，請陛下允許卑職替他受過。”

“哥，你別替我，陛下，是卑職的錯，罰我吧。”

張小五委屈難道，眼中漸漸濕潤。

“閉嘴。”張文起身，將張小五踹翻在地，又迅速恢復成單膝跪下請罪的姿勢。

見狀，將士們都不忍心了，他們聽說過陛下的荒唐和昏庸，因為張小五一句不經意的實話，說不定會把命搭進去了。

出生入死、保家衛國的士兵竟然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一句諷刺帝王的真話。

他們齊齊看向魏淮元，想讓他說句話。

一直壓制著的怒氣終于涌上胸口，魏淮元扯開了嗓子，大步上前，剛想說點什么。

卻見，帝暖暖已經彎腰將倆人扶起。

“朕說過要罰嗎？”

帝暖暖溫柔的笑，“君臣之間嘮嘮嗑，怎么就喊打喊殺的？你們兄弟倆人皆在軍隊效力，令尊令堂也是高義啊。”

說完，她撇著嘴朝魏淮元不滿道，“子方，朕覺得他沒錯不用罰，不過，這軍營里士兵們的獎懲是你說了算，要是他真的觸犯了軍令，看在他年紀輕輕，離開父母，為國征戰的份上，饒他一次。”

“陛下，”魏淮元疑惑了，不懂帝暖暖怎么轉變那么快，三言兩句把自己撇清了干系，不過，他只能點頭，“臣都聽陛下的。”

“那就好。”帝暖暖點頭，再次拿起長槍，掂量了片刻，而后緊抓著槍身，帶起槍頭，腳步后移，眼隨心動，身心合一，利落將槍擲出。

長槍從張文和張小五中間闖過，倐一聲，一頭扎進遠處的空地。

速度、力度、準度兼備，這絕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終日斗雞遛鳥的人該有的水平。

這是真正年輕女帝的風姿。

“陛下英武。”

“陛下英武...”

喝彩聲轟然響起，帝暖暖將手背在身后，忍疼轉轉手腕，這副身體，還是不行。

在練鉛球之前，她練了兩年的標槍，這個距離，跟她從前的成績相比，本來應該只是灑灑水而已，結果震得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