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釜底抽薪
- 重建羅馬,從敗仗庭開始
- 士大夫沒錢丶
- 4324字
- 2025-06-04 00:01:00
不知是上帝保佑還是什么,希臘軍隊在瞧見十字軍重新恢復組織后就跟人間蒸發那般消失無蹤了,
但相比起報仇,劫后余生的十字軍們還是更傾向于早點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不管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
精神層面是先前被狄奧多爾整得自相殘殺的奇恥大辱揮之不去無疑
物質層面則是除了滿地的同袍尸體外,還有布盧瓦的路易帶來的上千希臘軍反撲的消息。
盡管他們確信即使放他們與狄奧多爾會師,希臘軍人數加起來也不會有他們多,
可經過剛才的完敗,全軍上下已經沒有人再敢挑釁他的威名,
要真讓希臘軍完成會師,估計他們所有人都得真的把命送在這里。
在此種背景下,四個貴族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在派出傳令兵求助老總督援助的同時,聽從亨利的意見轉去攻打內城。
或許是死亡的威脅督促著他們,又或是對復仇的渴望激勵著他們,
原先擠在廣場上臃腫不堪,又出現了大量逃兵的十字軍隊伍在短時間內便再度集結完畢,
沿著腳下的梅塞大道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圣使徒教堂周邊,緩緩朝著遠處的圣索菲亞教堂方向前進。
如今的殘軍中,無戰力的教士已經不見蹤跡,戰力低下只能打順風仗和當炮灰的輕步兵數量也首次淪為少數,
昨晚進城時,十字軍包含作為核心支柱的法蘭克人外加威尼斯水手,總人數達20000有余;
可如今若不算威尼斯總督的數千預備隊,戰死者以及脫離隊伍的逃兵與散勇,僅余9000人還能勉強控制。
雖然數量上大幅縮水了,但質量上提升是毋庸置疑的——
他們四人也是靠著這支騎士,扈從與軍士占比更多的殘軍才有底氣選擇殺入內城直搗黃龍。
除了亨利,鮑德溫,博尼法斯和尤斯塔斯的馬都是要來的扈從的馬為此沒有披甲,
其中亨利與鮑德溫走在最前,博尼法斯在后面陪著一臉落魄的尤斯塔斯,面色凝重似乎有話想說但不好開口。
“我現在在想……如果我們不管狄奧多爾,專注于把修道院踏平會不會就不至于落到這副田地了?”鮑德溫忽然無奈地說。
“不要再為這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煩惱了,”亨利故作鎮定,但口氣中的落寞也是寫在臉上,
“把這些都看作是上帝的考驗吧,我們攻進這座城市過于輕松了,要時刻抱著耶穌受難的心來面對這次武裝朝圣。”
亨利說完就畫了個十字,鮑德溫還想說什么卻被博尼法斯打斷:
“現在部隊剛剛經歷那么多,沒準后排的還在嘗試脫隊,以防萬一你和尤斯塔斯一起去看看吧。”
“我們是同級的吧,為什么——”
“別忘了我們率軍出發前在香檳宣誓時是怎么說的:名義上我和你都是統帥,但遇到分歧時以我為準。
不論是為了上帝還是為了勝利,服從命令吧。”
在支開他倆后,在最前方帶隊的只剩他們兩人。趁此機會,博尼法斯緩緩朝亨利開口:
“你怎么看這個狄奧多爾·拉斯卡里斯?”
亨利有些意外地緩緩看向對方,那張一夜間蒼老了十多歲的臉上刻下的都是求知的果決。
“……我若實話實說,您能答應不向教士吐露嗎?”
“我愿以蒙特費拉家族的名譽答應。
“那好。一句話概括:讓我迄今為止第一次懷疑上帝的人。”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博尼法斯,聽到對方那么說也不由得瞪大眼睛,
畢生的虔誠讓他一瞬間萌生了告密的念頭,但想到先前所立的誓言最終還是壓住了。
“從我們踏上這次武裝朝圣開始,不論是匈牙利人還是希臘人都沒能對我們造成過什么威脅,
可這個狄奧多爾……很抱歉我要用恐怖一詞來形容他,
只要他愿意隨時能讓他的敵人進入其精心布置的陷阱,而他的敵人卻每次都能心甘情愿地走進去。簡直就像——”
“——撒旦的化身,甚至說就是撒旦本尊。”博尼法斯立刻說。
“是這樣的沒錯,盡管我也想過閃擊內城是否也是他的計劃,但我們——”
“這,這方面,我也有個想補充的。”
亨利正說著忽然被打斷本能地感到不滿,轉頭一看是個弗蘭德斯本家的方旗騎士,先前應該是和尤斯塔斯一起行動的。
“你是跟隨尤斯塔斯的騎士?”博尼法斯問。
對方正要回答,亨利就像是報復般立即插嘴道:
“正好,尤斯塔斯是我們中第一個,也是唯一和狄奧多爾正面接觸過的。”
見獲得了允許,弗蘭德斯騎士也沒有了后顧之憂,深呼吸平復了情緒后緩緩開口:
“尤斯塔斯大人在奉命帶著我們出征后,抵達那個閹牛廣場時正好碰見成批的希臘軍隊在集結,
大人在輕松帶我們干掉他們后,先后派了本尼迪克特弓手長和彼得男爵沿著大道向前埋伏。
本來大人覺得最壞不過也就是擊敗他們后傷痕累累地到廣場來,結果……兩個大人都……”
聽罷,博尼法斯倒吸一口涼氣,亨利則深深嘆了口氣。
“算了,不說這個了,”亨利搖了搖頭,重新看向前方,
“我也不知道攻打內城有沒有在狄奧多爾的預料中,
不過就如鮑德溫大哥他們想的那樣:若選擇撤退我們將徹底淪為笑柄。
與其背負恥辱茍活于世,還不如像使徒們那樣勇敢地走向死亡。”
聽了亨利這番話,博尼法斯猶如心里的石頭落下了,點點頭后再度開口:
“那么,我以統帥的名義:授予你亨利全權負責這次的攻勢。”
……
狄奧多爾·拉斯卡里斯佇在圣使徒教堂面向東方的窗邊,
無聲地望著十字軍殘部排著綿延上百米的隊伍沿著梅塞大道前進,就如同點綴著少許閃亮鱗片的黑色巨蟒。
他們的必經之路雖仍有火焰在肆虐,可滾滾濃煙已經將烈焰壓過,估計再過幾小時火就會因為沒東西可燒而自己熄滅。
“閣下,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放他們走嗎?”后面待命的十夫長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然不,也不可能會,”狄奧多爾轉頭看向他,“軍隊整備完成了嗎?”
“已經完成了。照您的命令,一切工作都在房頂上與屋舍內進行,所以多花了些時間。”
“畢竟也沒想到他們都那樣了竟然還能做出反擊啊,太低估敵人果然還是不好的……”
狄奧多爾微微低頭自言自語,但表情不但未顯落寞反而精神煥發,就好像恍惚間解鎖了什么特質似的,
“不過這樣也好,虐菜秒殺沒意思,來回互動才顯得我厲害嘛。”
十夫長一臉疑惑地瞧著對方,倒不是他沒聽清狄奧多爾在說什么,只是他完全聽不懂狄奧多爾用的是什么語言。
但是,若結合狄奧多爾再臨耶穌的身份,這貌似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人怎能理解神思考的東西?
幾乎是十字軍殘余部隊拋下近千尸體離開廣場的同時,海爾姆率領的北路軍主力也抵達了,
在從巴西爾百夫長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他便接替狄奧多爾如耕牛般攬下了集結軍隊到打掃戰場的所有的活,
同時,他的軍隊以及跟著一塊來的修女與孤兒們還個個化身使徒保羅,可勁地跟狄奧多爾軍宣傳狄奧多爾是再臨耶穌的事,
雖然他們最初還基于正統宗教觀念不太能接受,但對狄奧多爾的真心崇拜最終還是讓他們接納了這一說法。
“那好,”自言自語完后狄奧多爾又換回了希臘語,“重整軍隊情況怎么樣?”
“加上武裝市民的話不少于6000人,其中瓦蘭吉衛隊707人,大都是海爾姆督軍大人帶來的。”
“都打了一天一夜的仗了,還撐得住嗎?”
“說不困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夫長一邊說一邊盯著略微現出黑眼圈的狄奧多爾,“但您都沒睡,我們自然也不會睡。”
狄奧多爾點點頭,走上前像朋友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問:
“叫什么名字?”
“尼基塔斯。”
“嗯,尼基塔斯十夫長……好好干。”
他為了不立flag選擇言盡于此,隨后邁開步子就朝大門的方向走去,尼基塔斯相信這應該真的就是最后一戰了。
“全軍跟在十字軍后面勻速前進,一路正常走梅塞大道,另一路分散穿過住宅區伺機包抄。”
……
圣使徒教堂距離圣索菲亞大教堂所在的內城區相當遙遠,
出于跟狄奧多爾搶時間以及不影響戰力的實際考慮,亨利只得下令全軍以慢跑前進。
沿著梅塞大道,他們先后抵達了君士坦丁尼安區與俄利布里奧斯區。作為曾被他們大肆劫掠的地方,此處依舊留著許多希臘男女老少的尸體,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啄食的烏鴉與亂飛的蒼蠅,但比起這些,揮之不去的尸臭更讓人難受。沒幾個十字軍戰士為那些曝尸的希臘人感到內斂,反而個個被強烈的氣味弄得直捂鼻子甚至嘔吐。
期間鮑德溫還想闖進去找下落不明的二弟腓力,可被博尼法斯和亨利一同勸回來了。經過那兩個區后他們抵達的是議事大堂所在的阿瑪斯特里安區。就像是與先前做呼應一樣,此處地上也躺著大量的尸體,不過身份不再是手無寸鐵的市民而是拉丁人。看到他們時,尤斯塔斯的部隊包括本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顫抖,其余人見他們這樣也沒說什么,只是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同時集體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從議事大堂再繼續前進便是狄奧多西廣場。作為中城區的一部分,這里也在那場威尼斯人搞出的大火中被波及。
即使寬敞度與雄偉程度依舊,但原先白色的墻壁已經被烈火熏得漆黑如夜,殘余的熱浪也隨風沖擊著他們。
“不要畏懼這些。繼續前進,基督的戰士們!”亨利為鼓舞士氣開始喊話,
“這場圣戰已經到了最后一刻,我們和希臘人就猶如兩頭決斗的雄鹿,勝者贏下所有而敗者會失去所有!
我明白你們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戰斗已經疲憊不堪,但我們的敵人也是如此,更何況他們遠遠沒有我們懂得如何戰斗!
只要那個狄奧多爾不在,剩下的希臘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要是我們能將這座城市徹底征服,就算狄奧多爾不投降他的軍隊也會喪失與貴為基督戰士的我們繼續作戰的底氣!”
亨利的聲音猶如劃破黑夜的閃電,話語也猶如神明授予的生命水,把本來一言不發的十字軍們的熱情再度點燃了起來。
“耶利哥的城墻已經崩裂,宣告勝利的號角已然吹響,公正的上帝會給予他的戰士們最偉大的回報!
撒旦的黑夜已被基督的威光遮蔽,希臘人的詭謀在神的威光下將無所遁形!勝利必將屬于我們,榮耀必將歸于上帝!”
“蒙主所愿!”
十字軍們的情緒再度被激發到了臨界值,一陣陣呼嘯隨著陽光一點點地將黑暗驅散,以至于整支隊伍都加速跑了起來。
鮑德溫的宗教熱情被激發跟著興奮高喊,尤斯塔斯也一掃先前的猶豫拔劍高呼,
只有博尼法斯跟在身邊一言不發,但心里早已暗暗贊嘆起了亨利的才能。
——如果我們有可能獲得最終勝利的話,亨利就會是我們最后的依仗吧……
整支大軍如捕獵的蛇快速離開了狄奧多西廣場繼續前進,最終在風的仆人四向門面前緩緩停下了腳步。
本以為毫無設防的內城區,希臘人竟然又依托周邊地形設置了街壘,
而且還貼心地與左右兩邊的大道連在了一起,使得面前的街壘與其說是街壘倒不如說是圍墻。
它雖不像狄奧多爾親自監督搞出的那般充斥著尸體等獵騎內容與矛尖拒馬等恐怖元素,
可那如城墻一般高,連攻城梯都難以階躍的勢頭也足以讓最勇敢的戰士為之躊躇。
街壘之上,一個希臘青年注意到了他們,轉頭大聲朝后方說了些什么,
很快就涌上來更多希臘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就像是把拉丁十字軍當成了馬戲團的動物。
面對居高臨下的希臘人,戰士的第六感發揮了作用,
在軍士和扈從們尚在疑惑之際,以亨利為首的貴族騎士們整齊劃一地拔出了劍:
“注意警惕!”
但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亨利是過于敏感了,因為希臘人之后并沒打算原地展開攻擊,
反而轉過身一字排開,整齊地脫下褲子后朝他們拍屁股以示羞辱——正如前天他們在金角灣擋住拉丁人后對著大海做的那樣。
面對此等羞辱,一幫心里壓著火的熱那亞人憤怒了,
不等命令就對準街壘上的屁股扣下重弩扳機,將這場街壘攻防戰以一種略顯滑稽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在雙方圍著街壘打成一團的同時,幾十道藏于黑暗的身影嘲弄的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