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流蘇的銀鈴聲散在風里，御書房燭火噼啪炸響。

蕭承煜扯了扯歪斜的發冠，指節叩了叩龍案暗格：“跟我來?！?

蘇昭壓下識海翻涌的靈鳥——方才墨流蘇出現時，靈鳥差點沖破識海。

她跟著蕭承煜繞到龍案后，青磚地面突然下沉半寸，露出僅容一人的密道。

密道潮濕，墻縫里嵌著夜明珠。

蕭承煜摸出火折子點燃壁燈，昏黃光線里，整面墻的檀木柜層層疊疊，最上面那格落著薄灰。

“三年前我翻遍內務府賬冊，發現每年冬貢的玄鐵少了三車?！彼槌鲎罾飩鹊奶茨鞠?，“后來順著馬廄草料車的轍印，找到這處密室?！?

匣蓋掀開，泛黃的絹帛鋪了半桌。

蘇昭掃過第一卷，瞳孔微縮——正是方才蕭承煜說的三十七人名單，末尾還添了行小字：鎮南王世子蕭承珩，三皇子乳母孫氏。

“皇族？”她指尖頓在“蕭承珩”三個字上。

蕭承煜喉結動了動，指節發白：“承珩是我親弟，上個月還陪我去祭天。”他抓起另一卷，“這是太醫院記錄，近半年有十七位老臣突發惡疾，癥狀全對得上‘蝕骨散’——幽冥教的獨門毒藥?！?

蘇昭突然攥住他手腕：“等我?！?

她轉身翻到最下層的破布包，抖開是本殘頁古籍。

泛黃紙頁上畫著個血色陣圖，旁邊批注：幽冥之心，鎮邪神于九泉，啟則逆亂陰陽。

“水晶……”她想起沈逸風提過的血晶陣，“可能是啟動陣眼的鑰匙?！?

“昭昭！”

蕭承煜的低喚驚得她抬頭。

他站在密道入口，臉色比夜明珠還白：“我讓小順子去傳信，讓戶部侍郎周延、左都御史陳硯來見。剛才周延的隨從說，陳大人今早出門前，書房走水燒了半屋子賬冊?！?

蘇昭把古籍塞進懷里：“他們在滅口?！?

兩人摸黑回到御書房時，東暖閣已候著兩個灰袍人。

周延額角滲汗，陳硯的官靴沾著泥——顯然是翻墻進來的。

“名單上的人，陳大人認識幾個？”蕭承煜直切主題。

陳硯扯了扯被汗浸透的衣領：“鎮南王世子上個月往北邊送了十車藥材，我讓人查過——”他咽了口唾沫，“車底夾層全是北戎的狼首箭?！?

周延猛地抬頭：“還有工部的張侍郎，前兒批了五十座糧倉的修繕款，可我查了戶部存銀，根本沒這筆支出！”

蘇昭握緊懷里的古籍，靈鳥在識海撲棱得厲害。

她突然想起地窖密道通向鎮北王府，而鎮北王老夫人的生辰禮單上，恰好有北戎的雪絨錦。

“他們要奪宮。”她脫口而出。

三雙眼睛同時看過來。

“血晶陣需要活祭，”她掀開古籍殘頁，“幽冥之心能操控靈氣，如果在宮城中心布陣……”

蕭承煜的茶盞“咔”地裂了道縫：“明天就是十五，纏心蠱發作的日子?！彼偷卣酒饋?，玄色錦袍掃落茶盞，“走，找楚云飛?！?

密探首領的暗樁在御花園假山下。

蘇昭跟著蕭承煜鉆進石洞時，楚云飛正擦著腰間的烏鞘刀，刀身映出他冷白的臉。

“查到什么了？”他頭也不抬。

蕭承煜把名單拍在石桌上：“幽冥教滲透到皇族，要奪宮?！?

楚云飛的手頓住。

他捏起名單掃了眼，刀身“嗡”地輕鳴：“三天前我截了封密信，北戎狼主說‘鳳裔現世，速除’。”他抬眼盯著蘇昭，“你母親的血帕，可還在？”

蘇昭摸出頸間玉墜，里面裹著的血帕還帶著體溫。

“血帕上的鳳凰紋，是前朝鳳裔的族徽。”楚云飛的聲音像浸了冰，“北戎要滅鳳裔，幽冥教要復活邪神，他們的目標，都是你?！?

石洞里突然灌進一陣陰風。

蘇昭旋身，斷槍已出鞘。

月光透過石縫照進來，沈逸風的影子貼在洞壁上，像團化不開的墨：“小丫頭挺能查啊。”他的聲音帶著笑，“可你們知道嗎？鎮北王府的地窖，已經埋了三百死士?！?

“你——”蕭承煜剛要動，被楚云飛拽住。

沈逸風的影子晃了晃，逐漸淡去：“十五的月亮最圓，血晶陣的光，會照亮整個宮城?！彼男β暽⒃陲L里，“到時候，我親自給你收尸?！?

石洞重歸寂靜。

楚云飛摸出個瓷瓶拋給蕭承煜：“這是加強版的蠱蟲解藥，今晚就服下?！彼D向蘇昭，目光沉得像深潭，“鎮北王府的地窖，我派暗樁守著。但十五夜……”

“我去?！碧K昭握緊斷槍，識海的靈鳥突然發出清鳴。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昭昭，等你見到鳳凰振翅，就能知道一切?！?

窗外，啟明星已爬上東邊天際。

蕭承煜攥著瓷瓶，指節泛白：“需要我調羽林軍——”

“不用?！碧K昭打斷他，“有些真相，得我自己撕開?！?

她轉身走出石洞，晨霧漫過腳面。

遠處傳來晨鐘，驚起一群寒鴉。

蘇昭摸了摸懷里的古籍，又碰了碰頸間的玉墜。

靈鳥的鳴叫聲越來越清晰，像在說：

十五夜，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