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霍爾的辦公室位于整棟建筑的第13層，出于一些帶有迷信色彩的考量，這一層在電梯和樓道上的標志，都被改成了12A。

盧克、希爾達以及伊凡組長三人，緊跟在亞伯·愛迪文的身后走了出電梯，公司的行政人員已經提前打開了生物質能轉化中心的大門，行程順暢得令人難以置信。

這一層的員工顯然已經提前獲知了，將有警方的調查人員進入辦公室，即使盧克三人從他們的身邊擦肩而過，那群被公司制度規訓得十分完美的員工，也沒有人抬起頭與他們對視。

伊凡組長忍不住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盧克的肩膀，想讓他搞點動靜出來，但為了APD在公眾和選民面前的聲譽著想，盧克直接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穿過一整排加裝了桌面升降裝置，為打工人的頸椎和腰椎提供暫時休息的高級牛馬辦公區之后，密大法律系畢業的愛迪文學長終于在一間帶著斯蒂芬·霍爾名字標志牌的獨立辦公室門前停下了腳步。

在盧克三人的注視下，他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張萬能鑰匙卡，刷開了斯蒂芬·霍爾辦公室的門鎖。

“請放心，這間屋子從他去世那天開始就被封存了，為了保證中級管理人員的隱私，辦公室內沒有監控設備，你們可以隨意檢查。”

亞伯·愛迪文的話，無疑證明了希爾達與盧克的推測——清泉公司已經完成了相關的清理工作，除去了所有可能不利于公司的證據。

但就算是例行公事的調查，也總好過沒有，盧克從警服的口袋中摸出了三副乳膠手套，將其中兩副交給了希爾達和伊凡組長，以避免在調查過程中污染相關證據。

這間辦公室并不大，甚至比希爾達在警局四樓的辦公室還要小一些。

或許是由于公司的科技新貴屬性，辦公室里甚至沒有常見的書架，取而代之的是墻壁上巨大的55英寸顯示屏，以房間的尺寸來看，這樣的屏幕顯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斯蒂芬·霍爾的辦公桌位于進門的另一端，盧克敏銳的注意到，空空蕩蕩的桌面上還留著方形的壓痕。

“他的筆記本電腦呢？”他轉過頭去，詢問等待在門口的亞伯·愛迪文。

“在公司收到他的死亡訊息后，IT部門就按照相關規章制度，回收了他的辦公設備并進行了系統重置，那臺電腦，現在應該已經被發到了今天新入職的員工手里。”年輕的公司法務微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盧克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絲得意。

伊凡組長不耐煩地跺了下腳，從嗓子眼里憋出來一句：“狗屁規章制度！”

“那我們可以檢查他在公司內網的賬號嗎？”盧克繼續發問。

亞伯·愛迪文的臉上依然帶著那個神秘的笑容，堅定的搖了搖頭：“很抱歉，首席科學官和警方的調查協議里，只包括了這間辦公室內部，公司員工的賬號屬于公司資產的一部分，受《經濟間諜法》的保護。”

盧克有些無奈，但對他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也無計可施。

為了避免尷尬的氣氛繼續蔓延下去，他移動了腳步，開始檢查那張已經先后被清泉公司的行政、IT、法務以及后勤部門清理過的辦公桌。桌面的下方，安放著一個移動抽屜柜，從上面貼著的條形碼來看，就連這個柜子也是屬于公司的資產。

“霍爾先生的私人物品，依然保留在原地，”亞伯·愛迪文跟了上來，向他介紹著這里的情況，“部門秘書已經完成了相關物品的登記，并通知他的家屬擇日前來領取。”

抽屜柜并沒有上鎖，盧克握住第一個抽屜的把手，輕松地打開了抽屜。

一瓶墨水、一支一看就很昂貴的鋼筆，還有一個帶著公司吉祥物標志的皮面筆記本，就是里面全部的東西，他順手翻開了那個筆記本，很好，被換成了全新的。

第二個抽屜同樣已經被工作人員整理過，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半盒雪茄、一把V型雪茄刀，以及配套的金屬防風打火機，散發著好聞的木質香氣。

還沒等他打開第三個抽屜，見多識廣的伊凡組長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別動！”

他一個箭步竄到了盧克身旁，把亞伯·愛迪文擠到了一邊。

“這抽屜有貓膩！”

伊凡組長把兩個抽屜都從柜子里取了出來，并排放在了桌面上。

“啊……原來如此，”直到這時，盧克才看出了端倪，“兩個抽屜的內部高度不一致。”

希爾達也給出了難得的贊揚：“不愧是在翡翠區混過的人，在找東西這方面，你還真有一手。”

伊凡組長把抽屜里的筆記本、墨水和那支鋼筆一股腦地抓了出來，隨意地丟在了桌面上，然后用力把抽屜舉起，翻了個身，用力地在桌面上磕了兩下。

還沒等希爾達提醒他，那支限量版萬寶龍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價格，從抽屜里傳出了一道輕微的磕碰聲。

一塊與抽屜底部顏色完全相同的隔板，就這么落在了辦公桌上，隨之一起掉下來的，是一臺去年發售的Xperia XZ手機和幾張百元大鈔。

“啊哈！”伊凡組長發出了勝利的戰吼。

亞伯·愛迪文的臉色變了。

……

清泉公司25層的接待室里，盧克一行人依舊坐在首席科學官菲爾·雷諾茲的對面。

不同的是，接待室那張大的有些夸張的長桌上，多出了一部筆記本電腦，而那臺被斯蒂芬·霍爾藏在抽屜夾層里的手機，正用一根數據線連接在電腦上。

從電腦的揚聲器里，傳出了維姬的聲音：“這人玩得好臟啊……用假身份在東歐的銀行開戶，通過地下錢莊換成現金，再扔進賭場里做二次清洗。”

“最近一年里，他靠著向競爭對手出賣你們公司的商業機密，至少拿到了十幾萬呢，這可是不用報稅的額外收入。”

菲爾·雷諾茲的臉色鐵青，卻還沒有忘記替清泉公司辯白：“斯蒂芬·霍爾偷的那些東西，足夠讓他把牢底坐穿，但董事會還不至于為了這么點兒錢，就花更大的代價來找人干掉他。”

希爾達搖了搖頭，對他的辯解不置可否，但卻并沒有不顧他的面子乘勝追擊，而是向維姬提出了新的問題：“給他海外賬戶打錢的是什么人？”

“等等，我還沒有看完。”維姬快速敲擊著鍵盤，或許是她的麥克風離得太近，機械鍵盤發出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吵鬧。

盧克站在一邊，緊盯著兩名清泉公司雇員的表情與神態，試圖從中分析出他們對這起商業間諜案的看法。

首席科學官菲爾·雷諾茲顯然對公司的機密要更關心一些，他伸長了脖子，試圖繞過擋在電腦側方的伊凡組長，窺探電腦屏幕上的內容，但卻一無所獲。站在一旁的法務亞伯·愛迪文，則抱著雙臂冷眼旁觀，擺出了一副任由事態發展的冷漠態度。

“哦豁……”維姬似乎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發出了半聲驚嘆。

“感謝FBI的前輩們留下的后門，我拿到了那家小銀行的數據，”從她的語氣里，盧克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給斯蒂芬·霍爾打錢的那個銀行賬戶，在四月初給他轉了一筆約合兩萬美金的當地貨幣，并在兩天后注銷。”

“而在注銷之前，那個賬戶還完成了另一筆轉賬，從收款方的名字來看，應該是個俄國人，那筆款項在第二天就以現金的形式被取走了，賬戶也在之后注銷。”

“但我查到了那筆轉賬的備注——干掉那個斯蒂芬·霍爾，他想要的太多了。”

希爾達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向面前的菲爾·雷諾茲告別：“我想，警方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這些了。”

“我們會把這個案件轉交給APD的經濟犯罪組繼續調查，但我建議貴公司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至于那個殺手，我想，他大概已經搭乘5月4日當天的飛機，離開了美國。”

“出于人身安全考慮，我建議你們不要從這條線上追查，而是認真地考慮一下，死去的斯蒂芬·霍爾，到底接觸過多少可能會影響到貴公司股價的內部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