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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星羅盟契

那清冷如冰泉、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女子聲音,如同九天落下的裁決之錘,重重砸在寒潭邊這片殺機四溢的亂石灘上!

三名黑巖堡修士如遭雷擊,前撲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途!煉氣九層領頭者臉上的貪婪狂喜瞬間凝固,化作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深入骨髓的恐懼!他猛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鐵偶。

只見寒潭上空,那彌漫的冰冷霧氣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撥開。一位身著素白長裙的女子,悄無聲息地懸立在那里。長裙樣式古樸,沒有任何繁復紋飾,唯有衣袂和袖口處,用銀線繡著點點星辰,勾勒出玄奧的星軌圖案。她面容清冷如月,雙眸深邃,倒映著下方寒潭的粼粼波光,也倒映著黑巖堡修士驚恐的臉龐。周身并無迫人的靈壓外放,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高不可攀的氣度,仿佛九天星辰垂落人間!

筑基修士!

而且絕非初入筑基!那是一種遠超煉氣期想象的生命層次威壓!如同螻蟻仰望山岳!

“冷…冷月仙子?!”煉氣九層的黑巖堡領頭者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變得比身上的黑袍還要慘白。另外兩名煉氣七層的修士更是渾身篩糠般發抖,手中的火焰鉤鐮和掐訣的手都軟了下來,眼中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黑巖堡的規矩,是讓你們在紫瘴林肆意追殺,強取豪奪?”被稱作冷月的女子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喜怒,目光淡淡掃過三名黑巖堡修士,最后落在重傷瀕死的莫七身上,“還是說,你們已不將‘天衍鐵律’放在眼里?”

“天衍鐵律”四個字一出,三名黑巖堡修士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噗通”接連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啊!”

“小的們不敢!是…是莫七這廝偷盜堡內重寶‘星核碎片’,小的們奉命追回!”

“絕無藐視鐵律之心!求仙子明鑒!”

他們語無倫次,涕淚橫流,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氣焰。天衍鐵律!那是懸在所有天衍界修士頭頂的利劍!其中一條核心鐵律便是:高階修士不得無故屠戮、奴役凡人聚居地,更不得肆意虐殺低階散修!違者,由星羅盟監察使格殺勿論!冷月作為星羅盟監察使之一,其權柄與實力,足以輕易抹平整個黑巖堡!

“奉命?”冷月仙子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奉誰之命?黑巖堡主?還是他手下的某個管事?”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針,刺得三人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滾。”

清冷的聲音如同赦令。

“回去告訴黑巖堡主,莫七之事,我星羅盟接下了。三日內,讓他親自到‘星塵鎮’分舵,給本座一個交代。若再有黑巖堡爪牙踏入碎星澗范圍,格殺勿論。”

“是!是!多謝仙子不殺之恩!多謝仙子!”三名黑巖堡修士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起身,連看都不敢再看莫七一眼,更別提青蘅和王鑫,如同喪家之犬般倉惶逃入密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寒潭邊,死寂一片。只剩下水流的轟鳴,以及莫七壓抑不住的痛苦喘息。

冷月仙子的目光這才轉向場中三人。當她的視線掃過青蘅背后那對華麗神秘、流淌著青金色星輝的四翼時,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異。而當她的目光落在掙扎著擋在青蘅身前、渾身浴血卻眼神兇悍如受傷孤狼的王鑫身上時,那份訝異又添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咳咳…多…多謝仙子救命之恩!”重傷的莫七強撐著想要爬起行禮,卻牽動傷勢,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冷月仙子并未理會莫七的感謝,她身形微動,如同瞬移般出現在青蘅和王鑫面前。一股清冽如寒泉、卻又帶著溫和生機的氣息瞬間籠罩了王鑫。王鑫只覺全身劇痛為之一緩,體內翻騰的氣血瞬間平復了許多。

“你受傷不輕。”冷月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對著青蘅和王鑫時,那無形的威壓似乎收斂了許多。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青蘅的四翼上,帶著一絲探究:“天生四翼?空間親和?倒是罕見。筑基之后,此翼當可化虛入體,如臂使指,不必時時顯露人前。”

筑基之后,翅膀可收入體內?!

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如同撥云見日,瞬間解開了青蘅長久以來的隱憂!她一直擔心這過于顯眼的羽翼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覬覦。此刻聽聞筑基后竟能將其化虛入體,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看向冷月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晚輩青蘅,這是道侶王鑫,謝過仙子救命之恩!”青蘅連忙拉著王鑫,恭敬地躬身行禮。王鑫雖傷重,也強撐著抱拳致謝,動作牽扯傷口,讓他眉頭緊鎖,卻一聲不吭。

“青蘅…王鑫…”冷月仙子微微頷首,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片刻,尤其是在王鑫那殘破骨匕碎片和周身殘留的慘烈劍意上多停留了一瞬,“重鑄根基?劍意純粹,根基倒是扎實得不像話。”她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兩人跌落境界的本質,但并未深究,“你們與這莫七是何關系?為何卷入此事?”

青蘅不敢隱瞞,將如何在碎星澗邊緣尋得棲身洞窟,如何為尋找星涎草而來,又如何撞見黑巖堡追殺莫七的經過,簡略道出,只隱去了自身來歷和空間亂流之事。

“原來如此。”冷月聽完,目光轉向癱在亂石中氣息奄奄的莫七,“莫七,你又是如何招惹上黑巖堡,引來殺身之禍?那‘星核碎片’又是何物?”

莫七掙扎著,臉上露出悲憤之色:“回…回仙子…小人本是黑巖堡礦奴,負責在碎星澗礦脈深處挖掘沉星鐵…前日…前日小人無意中挖通了一處廢棄古礦道,在深處…發現了這個…”他顫抖著,用還能動的右手,艱難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用破布層層包裹的東西。

他一層層揭開破布,露出一塊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的暗紫色晶體。晶體內部,仿佛封印著一片微縮的星空,無數細小的星屑在其中緩緩流轉、明滅,散發著純凈而溫和的星辰之力!正是王鑫和青蘅在星辰靈泉中感受到的那種精純力量,卻更加凝聚、更加本源!

“星核碎片!”冷月仙子眼中精光一閃,伸手一招,那暗紫色晶體便脫離莫七手掌,懸浮在她掌心上方一寸處。她指尖泛起淡淡的星輝,仔細探查著晶體內部,片刻后微微頷首:“品質尚可,蘊含一絲星辰本源,確屬難得之物,對筑基修士亦有不小助益。難怪黑巖堡要殺人滅口。”

她手一揮,星核碎片又緩緩落回莫七手中:“此物既是你所發現,便是你的機緣。星羅盟還不至于貪圖一個煉氣散修的東西。”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超然的公正。

莫七捧著失而復得的星核碎片,如同捧著燙手的山芋,又似捧著救命的稻草,激動得渾身顫抖,眼淚混著血水流下:“仙子大恩!仙子大德!小人…小人莫七,愿為仙子當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他掙扎著想要磕頭。

冷月仙子抬手虛扶,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當牛做馬不必。本座救你,是職責所在,亦是看不慣黑巖堡跋扈。你傷勢極重,需盡快救治。”她目光轉向青蘅和王鑫,“你們二人,根基雖被打落,但重鑄得異常扎實,潛力不俗。可愿隨本座前往‘星塵鎮’?那里有星羅盟的醫館,可助你們療傷,也方便莫七養傷。此地,黑巖堡爪牙雖退,卻未必甘心。”

去星塵鎮?進入天衍界的修士聚居地?

王鑫和青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動。他們確實需要安穩的地方療傷,更需要了解這個全新的世界。眼前這位冷月仙子,實力深不可測,身份超然,雖然清冷,卻行事公正,是目前唯一可信任的引路人。

“謝仙子收容!晚輩愿往!”兩人異口同聲。

“好。”冷月仙子頷首。她玉指輕彈,三道柔和卻凝練的星輝分別沒入王鑫、青蘅和莫七體內。

星輝入體,王鑫只覺一股溫和而磅礴的生機瞬間擴散開來,滋養著受損的臟腑和斷裂的經脈,傷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那股沉重凝練的星辰之力,甚至比他洞窟中的靈泉還要精純!青蘅同樣感到一股清涼溫和的力量撫慰著身體,連左眼識海深處破碎星云棋盤的抽痛都緩解了許多。重傷的莫七更是精神一振,萎靡的氣息竟恢復了一絲。

“一點星元真氣,暫穩傷勢。”冷月仙子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她袖袍輕揮,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將王鑫、青蘅和勉強站起的莫七同時托起。腳下云霧自生,托著四人緩緩升空,離開了這片狼藉的寒潭亂石灘,向著紫瘴林外圍飛去。

云霧之上,俯瞰下方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紫瘴林逐漸被拋在身后。冷月仙子立于前方,素白長裙隨風輕揚,宛如月宮仙子。她并未回頭,清冷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

“天衍界,廣袤無垠,分下三天、中三天、上三天。我們此刻所處,便是下三天之一的‘沉星域’,紫瘴林、星淚湖、黑巖堡、星塵鎮,皆屬沉星域外圍。沉星域由‘星羅盟’統轄,維系秩序,監察各方。”

“星羅盟?”青蘅輕聲重復。

“不錯。”冷月仙子繼續道,“星羅盟非一家一派,乃是由沉星域諸多宗門、家族及強大散修共同組成的聯盟,旨在維護此域秩序,共同應對域外威脅(她并未明說是什么威脅)。盟內設有監察使,如我,負責巡視各地,仲裁紛爭,執行‘天衍鐵律’。”

“天衍鐵律?”王鑫沉聲問道,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詞。

“天衍界至高法則之一。”冷月仙子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由上古大能共立,烙印于天地法則核心。其核心之一:凡有靈眾生聚居之地,無論凡俗,皆受庇護。高階修士(特指筑基及以上)不得無故屠戮、奴役凡人聚居地,不得肆意虐殺低階散修!違者,天下共誅之!星羅盟監察使,有臨機決斷之權!”

不得無故屠戮凡人!不得肆意虐殺低階散修!

這條鐵律,如同驚雷在王鑫和青蘅心中炸響!這與他們在函夏界所經歷的、那赤裸裸的弱肉強食、視凡人為螻蟻草芥的修真界規則,截然不同!雖然鐵律限制的是高階修士對凡俗和低階的暴行,高階修士之間的爭斗依舊殘酷,但這至少為底層留下了一條生路!難怪阿木那樣的凡人采藥少年,能在紫瘴林外圍生存!難怪黑巖堡修士追殺莫七也要找個“偷盜”的借口,不敢明目張膽虐殺!

這鐵律背后代表的秩序力量,讓王鑫和青蘅對這個陌生的天衍界,第一次生出了一絲認同感。

“仙子,那黑巖堡…”莫七虛弱地問道,眼中仍有懼色。

“黑巖堡,沉星鐵礦石的主要開采者之一,依附于‘千機宗’,行事向來跋扈貪婪。”冷月仙子語氣淡漠,“此次他們越界了。星核碎片之事,本座自會找黑巖堡主討個說法。星羅盟的規矩,不是擺設。”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青蘅背后的四翼:“你名青蘅?天生四翼,空間親和,此乃天賦異稟。筑基之后,心念所至,此翼自可化虛入體,隱于穴竅經絡之間,如同本命法寶。需用時,靈力激發,瞬間顯化,收發由心。此乃血脈返祖之象,好生溫養,前途不可限量。”

“化虛入體…收發由心…”青蘅撫摸著翼根處新生的翎羽,心中豁然開朗,困擾多時的擔憂徹底消散,只剩下對筑基境界的強烈渴望。“謝仙子指點迷津!”

冷月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云霧載著四人,掠過下方逐漸稀疏的熒光菌林。遠方,一片建立在巨大湖泊(星淚湖)畔、籠罩在淡淡星光結界內的城鎮輪廓,已然在望。

星塵鎮,到了。

鎮口巨大的牌坊由黑沉石雕琢而成,古樸厚重,上書三個蒼勁有力、流淌著星輝的大字——星塵鎮。牌坊下,兩名身著銀灰色軟甲、氣息凝練(煉氣七八層)的守衛肅然而立,看到冷月仙子駕云而來,立刻躬身行禮,眼神中充滿敬畏。

“冷月大人!”

冷月仙子降下云頭,將三人放下。鎮內景象映入眼簾:街道由平整的黑沉石板鋪就,干凈整潔。兩旁建筑風格迥異于函夏界,多以巨大的熒光蘑菇傘蓋為頂,或是用發光的藤蔓纏繞搭建,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整個小鎮映照得如同夢幻仙境。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靈氣,比紫瘴林外圍更勝一籌。街道上行人不少,有氣息不弱的修士,也有衣著樸素、氣息平凡的凡人,彼此之間似乎并無明顯的尊卑隔閡,商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鬧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生活氣息。

王鑫和青蘅看著這與函夏界截然不同的景象,看著那些行走在街上的凡人臉上并無太多惶恐之色,心中對那“天衍鐵律”的力量,有了更直觀的感受。

“隨我來。”冷月仙子當先步入鎮中。所過之處,無論修士凡人,皆紛紛避讓行禮,口稱“冷月大人”或“仙子”,態度恭敬無比。

一行人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來到鎮中心一處相對僻靜的區域。一座由整塊巨大黑沉石雕琢而成、形似張開羽翼的星隼建筑矗立眼前,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星輝流轉的玉匾——“星羅盟·沉星分舵”。

門口守衛見到冷月,更是挺直腰板,恭敬異常。

進入分舵內部,環境清幽雅致,靈氣更加濃郁精純。冷月喚來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修士(煉氣九層),吩咐道:“帶他們去‘回春苑’安置療傷,用最好的‘星髓續脈膏’和‘養神玉露’。費用記在我名下。”

“是!冷月大人!”管事恭敬應下,看向王鑫三人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鄭重。能讓冷月大人親自帶回并吩咐用最好傷藥的人,絕不簡單。

“你們且安心在此療傷。”冷月仙子看向王鑫和青蘅,目光在青蘅的四翼上停留了一瞬,“待傷勢痊愈,根基穩固,若有心,可憑此物來尋我。”她屈指一彈,兩枚非金非玉、材質溫潤、正面刻著星辰軌跡、反面刻著“羅”字的令牌,分別飛入王鑫和青蘅手中。

“星羅令?!”旁邊的管事低呼一聲,看向兩人的眼神更加驚異。

“此令可自由出入分舵,亦可在星羅盟產業享受一定便利。”冷月仙子淡淡道,“星塵鎮乃沉星域外圍樞紐,消息靈通,資源也算豐富。你們初來乍到,多聽多看,莫要輕易惹事,也莫要輕易信人。此界機緣無數,卻也步步驚心。”

“晚輩謹記仙子教誨!”王鑫和青蘅握緊手中溫潤的令牌,感受著其內蘊含的一絲與冷月同源的氣息,鄭重行禮。這令牌,不僅是一份便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認可和一份無形的庇護!

冷月仙子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回廊深處。

“三位,請隨我來。”管事態度更加客氣,引著三人向分舵深處環境清幽的“回春苑”走去。

莫七捧著星核碎片,跟在最后,看著前方王鑫和青蘅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碎片,眼中充滿了感激、敬畏和一種找到依靠的復雜情緒。他咬了咬牙,快走幾步,來到王鑫身邊,將手中的星核碎片遞了過去,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

“王兄弟!青蘅仙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星核碎片…若對二位有用,請務必收下!我莫七這條命,以后就是二位的!水里火里,絕不皺一下眉頭!”

王鑫和青蘅停下腳步,看著莫七遞過來的、散發著純凈星輝的晶體,又看了看他蒼白臉上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誠。

王鑫沉默片刻,伸手接過星核碎片。入手微沉,內部流轉的星屑帶來一種奇異的共鳴感,與他丹田內那暗紫色的星核虛影隱隱呼應。他沒有推辭,只是用力拍了拍莫七的肩膀,沉聲道:“好兄弟,一起活下去!這碎片,算我們借的,將來必還你一份更大的機緣!”

青蘅也展顏一笑,新生的四翼在分舵柔和的光線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莫大哥,安心養傷。以后的路,我們一起走。”

莫七重重地點頭,眼眶發紅,心中最后一絲不安和漂泊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他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真正找到歸宿了。

星羅令在手,新友在側。

星塵鎮的燈火,為這三位跌落塵埃、卻又在絕境中重燃道火的重修者,照亮了天衍仙途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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