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薄紗漫過千機谷入口時,浮玉峰眾人的靴尖已沾上潮潤的草露。青兒忽然駐足,琉璃般的指尖在空氣中輕輕一顫——看似尋常的狗尾草間,幾縷比蛛絲更細的銀線若隱若現,那是空間裂隙織就的陷阱。“小心,這些絲線會割裂靈識。”她眉心朱砂痣泛起微光,青金色雷光凝成細針,輕輕挑開面前扭曲的空間。空氣發出“啵”的脆響,霧靄如簾幕般向兩側滑開,露出真實的谷口:巖壁上密布蜂窩狀孔洞,每個孔洞都吞吐著淡藍色的光暈,像無數只微睜的眼睛。
王鑫摸出懷中的青銅殘片。殘片邊緣的銹跡在接觸光暈的瞬間剝落,露出內里流轉的符文,如活物般爬向孔洞——第三排第七個孔洞的光暈突然收縮,顯露出內壁刻著的云紋,與殘片紋路嚴絲合縫。“跟緊我。”牛權擼起袖子就要往前闖,夏小苗卻拽住他后領,指尖彈出個木雕機關鳥。小鳥撲棱著翅膀掠過孔洞,在觸碰到光暈的剎那爆成木屑,碎木片竟在空中懸停了半息,才被無形的力量碾成齏粉。“是空間亂流,比預計的更兇。”阮麗英指尖凝出水鏡,鏡中映出孔洞內翻涌的銀色漩渦,像被攪動的銀河。
楊玲從錦囊取出一粒暗紅種子,種子表面布滿螺旋紋路,是她精心培育的“定空藤”。種子落入孔洞的瞬間,藤蔓如活蛇般竄出,青藤上的葉片張開成羅盤狀,每片葉脈都閃爍著微光,硬生生在亂流中織出一張綠色網格。“只能撐三十息!”她額頭青筋微凸,藤蔓每顫動一次,指尖就溢出一滴精血。青兒見狀,雷光化作細鏈纏繞藤網,雷火與木靈相觸,竟發出金石相擊的清響——通道邊緣的亂流被強行壓退,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幽藍光路。
王鑫第一個躍入,函夏劍在身前劃出五色光弧,光弧掃過之處,空中漂浮的空間碎片如遇暖陽的殘雪,滋滋化作光點。穿過光暈的剎那,耳膜突然一震,眼前景象天旋地轉——倒懸的鐘乳石洞從頭頂壓下,千根石筍如利劍倒垂,每根尖端正墜著顆鵝蛋大的靈石。靈石表面流轉著星云般的光紋,在黑暗中映出眾人微仰的臉龐。“是空冥石。”楚瑤懷中的白狐貍突然立起前爪,蓬松的尾巴炸開成傘狀,“當年師尊煉制‘納虛戒’時,尋了三百年才找到半顆...”
話音未落,最近的石筍突然扭曲,靈石周圍的空間如被揉皺的絹帛,七八道銀色裂隙無聲綻開。王鑫揮劍劈出光墻,劍刃與裂隙相撞時爆出火花,虎口被震得發麻——最鋒利的函夏劍竟在裂隙邊緣留下細微缺口。青兒雙手結印,眉心紅光化作屏障,屏障表面流動著琉璃般的紋路,每道裂隙撞上屏障,就會響起琴弦繃斷的銳響。“這些石筍連著重生陣。”她盯著不斷修復的裂隙,異色雙瞳中,金瞳映著裂隙軌跡,綠瞳映著石筍紋路,“每破壞一次,陣法就會復刻出新的裂隙。”
孟小月忽然舉起懷中的布偶熊,小熊的紐扣眼睛閃著微光:“小月聽到了哦,布偶說要跳格子!”她踮腳指向右上方一根不起眼的石筍,石筍表面的青苔下,隱約刻著個北斗狀的凹痕,“就像玩跳房子那樣,踩對石頭就不會受傷!”王鑫將靈力注入青銅殘片,殘片突然投射出七道光束,光束落點與孟小月所指分毫不差——第一根石筍在三丈外的陰影里,表面凝結著層薄冰,冰下隱約可見流轉的星紋。
楊玲的藤蔓再次派上用場。青藤如長蛇纏住眾人腰間,她率先躍向第一根石筍,落腳瞬間,冰面裂開蛛網狀紋路,卻在接觸鞋底的剎那亮起熒光,形成穩固的平臺。“按北斗七星的順序,天樞、天璇、天璣...”她數著步數,藤蔓每蕩出一次,就會在石筍上留下片嫩葉作為標記。當眾人走到第六步時,變故突生——阮麗英腳下的石筍突然虛化,整個人如墜深淵,驚呼聲被亂流吞噬。牛權腰間的藤蔓猛地繃緊,他悶哼一聲,雙臂肌肉暴起如虬龍,竟硬生生將阮麗英拽回,后背卻被擦過的裂隙劃出三道血痕,鮮血滴在石筍上,竟讓星紋亮起詭異的紅光。
“陣法在根據我們的靈脈調整!”楚瑤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白狐貍頭上,小家伙突然變大三倍,尾巴甩出無數光刃,將附近的裂隙斬成碎片,“快走!星位要亂了!”王鑫看準中央最大的石筍,那是北斗陣的“搖光”位,石筍頂端的空冥石正發出急促的脈動。他縱身躍起,函夏劍刺入石筍的瞬間,整座洞窟突然旋轉,石筍上的靈石依次亮起,如串起一條星光大道。當眾人站定在八角形石室時,牛權發現自己的靴底已被磨穿,露出滲血的腳掌——剛才那幾步,竟比他平日負重登山更累。
石室中央懸浮著塊磨盤大的晶石,晶石內部流動著銀灰色的光帶,像被囚禁的銀河。八面墻上各嵌著七盞青銅燈,燈焰凝固成靈芝、人參、九葉蓮等形態,每朵燈焰都散發著醇厚的藥香,勾得人丹田發熱。王鑫懷中的納虛壺突然“嗡”地飛出,壺嘴張開如鯨吞,將最近的三朵燈焰吸入壺中。燈焰入壺的剎那,地面浮現出八卦圖,乾位升起一尊青銅丹鼎,鼎中飄出張半透明的丹方,字跡在空氣中游走:“空明丹,主藥三,輔藥七,禁錯一味。”
“三息辨藥,十息配藥。”楊玲盯著丹方瞳孔驟縮,空明丹是上古療傷圣藥,傳說能修復靈脈創傷,卻因配藥苛刻早已失傳。阮麗英立刻控水成鏡,鏡面映出所有燈焰的細節:右側第三盞燈的“赤陽芝”,菌蓋邊緣有七道金紋;左下方的“冰心蓮”,花蕊中凝著顆露珠狀的冰核...牛權揮拳砸向突然出現的機關傀儡,傀儡甲胄上刻著“守藥”二字,拳風過處,傀儡竟化作木片,木片里滾出顆圓滾滾的藥草——正是丹方所需的“醒神果”。
最緊張的是孟小月,她抱著布偶在燈墻下蹦跳,布偶的紐扣眼睛指向哪朵燈焰,她就踮腳去摘,裙擺被燈焰烤出焦痕也渾然不覺。青兒則站在王鑫身側,指尖不斷點向空中,每點一次,就有一道雷光劈碎即將成型的空間裂隙——她的琉璃屏障已出現細密裂紋,顯然為維持空間穩定耗盡心力。當最后一味“幻心草”被夏小苗的雙刀削成粉末,投入丹鼎的瞬間,整座石室突然靜止,青銅燈的火焰同時轉向眾人,發出贊許的輕鳴。
虛空晶核緩緩降下,在離地三尺處裂成八塊,每塊都映出眾人的倒影。納虛壺歡快地旋轉著,收下七塊晶核,最后一塊卻徑直飄向青兒。“給我的?”她伸手接住,晶核觸碰到眉心朱砂痣的剎那,化作流光鉆入皮膚,額間立刻泛起蛛網般的銀紋——那是空間法則的具象化。她閉眼感受片刻,再睜眼時,異色雙瞳中竟能看見空氣中流動的空間線,像無數透明的蛛絲交織。
繼續深入,秘境的饋贈愈發驚人。穿過布滿劍痕的甬道時,青兒突然停步,指尖在巖壁上輕輕一劃,整塊巖石如豆腐般裂開,露出后面藏著的空間礦石:有的泛著星空般的幽藍,有的凝著閃電狀的銀紋,最珍貴的三顆“躍遷石”,表面流轉著漩渦狀的光紋,如同微型傳送陣。“這些石頭能固定傳送坐標。”阮麗英撫摸著石頭感嘆,“當年我宗門被毀時,最后一座傳送陣就是缺了躍遷石...”
變故發生在取走躍遷石的瞬間。青兒突然拽住王鑫后領,將他整個人掀飛——剛才站立的地方,空氣如玻璃般迸裂,露出深不見底的虛空,若遲半息,王鑫的右腿就會被裂隙切斷。眾人這才發現,礦石周圍的巖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警示符文,只是被歲月侵蝕得幾乎看不見。“這里的寶物都帶著守護者。”楚瑤指著巖壁上漸漸凝聚的劍影,那些劍影由空間碎片組成,每道都帶著上古劍意,“小心,它們會模仿我們的招式...”
最震撼的發現藏在瀑布之后。青兒的雷光劈開水流時,露出個懸浮著十二顆珠子的石室,珠子表面流轉著云霧般的光澤,正是傳說中的“須彌珠”,每顆都內含百丈穩定空間。納虛壺這次異常激動,壺身浮現出與青銅殘片同源的符文,如鯨魚吸水般將珠子盡數吸入。王鑫用神識探查壺內,驚見原本空蕩蕩的空間里,竟浮現出山川、湖泊、藥田的雛形——十二顆須彌珠,竟在壺內構建了微型世界。
返程時,秘境的排斥如同狂風驟雨。通道不斷收縮,空間裂隙如密集的箭雨,青兒的琉璃屏障碎了又凝,凝了又碎,指尖滲出的雷光已帶著血色。最危急時,眾人被困在不足丈許的空間里,眼看裂隙就要合攏,納虛壺突然噴出七朵燈焰,燈焰落地化作七座光臺,每座光臺上都刻著“安”字古篆。踩著光臺前行,竟如履平地,那些狂暴的裂隙觸碰到光臺邊緣,就會溫順地分開。
夕陽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極長時,他們終于跌坐在谷口的草地上。納虛壺吐出的寶物堆成小山:虛空晶核在草叢中閃爍,躍遷石滾落在牛權腳邊,孟小月正抱著須彌珠給布偶“蓋房子”,白狐貍則叼著塊空間石,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轉。青兒坐在溪邊,指尖凝著一團微型空間,里面正復刻著倒懸洞窟的景象,連石筍上的裂痕都分毫不差。“主人看,”她抬頭望向王鑫,眉心的朱砂痣已變成半透明的晶體,里面流轉著銀河般的光帶,“我能記住所有空間褶皺的位置了,就像...記住你的心跳聲那樣清楚。”
王鑫剛要說話,懷中的青銅殘片突然發燙,殘片上的符文重新排列,竟組成一幅地圖:七座山峰環抱著湖泊,湖心紅點如同一滴鮮血。“這是...”楊玲湊近查看,忽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半卷古籍,“《千機秘錄》記載,千機谷深處有‘歸墟湖’,湖底沉睡著上古傳送陣,只是...需要七塊青銅殘片才能開啟。”她望向王鑫手中的殘片,目光灼灼。
眾人討論間,誰也沒注意到夏小苗和牛權悄悄溜進了樹林。直到月上枝頭,兩人才一前一后回來:牛權走路時總往右邊偏,嘴唇紅腫得像顆熟透的果子;夏小苗則抱著雙臂,耳尖紅得滴血,腰間新掛的皮質刀鞘上,歪歪扭扭刻著朵牽牛花——那是牛權用匕首在自己護腕上磨了半個時辰的“杰作”。“笨蛋,”夏小苗忽然塞給牛權一顆 healing丹,“下次再用身體擋裂隙,我就把你做成機關傀儡。”聲音雖兇,指尖卻輕輕碰了碰他滲血的手掌。
回宗門的路上,青兒忽然拉住王鑫,指著納虛壺:“主人,壺里有東西在動...”話音未落,壺嘴噴出顆琥珀色珠子,珠子里封著片青銅瓦當,瓦當上刻著個模糊的“臨”字。王鑫接過珠子的瞬間,腦海中突然閃過畫面:倒懸的青銅宮殿、鱗片巨爪、以及宮殿深處,那具被鎖鏈纏繞的女性身影——她的眉心,竟有著與青兒相似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