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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緣

  • 函夏仙途
  • 玉簡青霄
  • 4338字
  • 2025-05-20 10:23:24

暮色如墨,自天際緩緩暈染開來,將青石鎮巍峨的城墻一寸寸吞噬。那城墻通體由青岡巖砌成,歷經百年風雨侵蝕,表面布滿細密的裂紋,卻依然倔強地矗立在天地之間。夕陽的余暉為城墻鍍上一層血色,遠遠望去,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正緩緩睜開猩紅的眼睛。

王鑫站在隊伍中,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初春的晚風帶著刺骨的寒意,穿透他單薄的粗布衣衫。他仰頭望著城樓上飄揚的旗幟,那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嘲笑他這個鄉下來的窮小子。這座城樓比他家鄉三層溝最高的老槐樹還要高出三倍不止,此刻在暮色的籠罩下,更顯威嚴神秘。

“別東張西望的。“身旁的堂兄王東壓低聲音提醒,“城里規矩多,小心沖撞了貴人。“王東比王鑫大五歲,已經在周記染坊做了三年幫工,黝黑的臉上刻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進城的隊伍宛如一條蜿蜒的長龍,一眼望不到頭。挑擔的貨郎擔子上掛滿了鈴鐺和小物件,隨著腳步發出清脆的聲響;推獨輪車的農夫額頭沁滿汗珠,粗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幾個穿著綢緞長衫的商賈騎著高頭大馬,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正旁若無人地高聲談笑。隊伍最前方,守城兵丁正粗暴地翻檢著行人的包袱。

“腰牌!“一個滿臉麻子的兵丁突然出現在王鑫面前,粗糲的聲音嚇得他一哆嗦。王鑫趕忙從貼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塊泛黃的木牌,上面燙著“周記染坊“四個歪歪扭扭的字。兵丁斜著眼睛打量這個瘦弱的少年,目光在他打著補丁的褲腳和磨破的草鞋上停留片刻,嗤笑道:“這細胳膊細腿的,能扛得動布匹?周老爺這是要改行開善堂了?“

王鑫漲紅了臉,正要開口辯解,肚子卻突然不爭氣地咕嚕叫了起來。從清早走到日暮,他僅僅啃了半塊摻著麩皮的餅子,此刻饑餓感如潮水般涌來,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兵丁見狀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得,放你們進去吧,省得餓死在城門口晦氣。“

穿過幽深的城門洞,青石鎮的繁華景象如畫卷般在王鑫眼前展開。暮色中,街道兩側的燈籠次第亮起,紅彤彤的光暈將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夢境。酒肆茶樓的旗幡在晚風中輕輕搖曳,伙計們站在門口高聲吆喝;賣糖人的小販敲著銅鑼,甜膩的麥芽糖香氣混著剛出籠的肉包子味道,在空氣中交織成令人垂涎的網。

“一個肉包子要五文錢,頂咱半天工錢。“王東拽著王鑫的袖子快步走過香氣四溢的包子鋪,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等發了月錢,哥帶你嘗嘗鮮。“王鑫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卻看見包子鋪門口蹲著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眼巴巴地望著蒸籠,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這一幕讓他想起家中的小妹,心頭不由一酸。

拐過三條街巷,喧鬧聲漸漸遠去。周記染坊坐落在城西一條僻靜的小巷盡頭,是座三進的大院子,門口掛著靛藍色的布幌子,在晚風中無力地飄蕩。剛邁進門檻,濃烈的染料氣味就撲面而來,像是千萬只小手同時掐住了王鑫的喉嚨,嗆得他彎下腰劇烈咳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新來的?“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從染缸后轉出來,手上還滴著藍色的汁液。他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左眼渾濁發白,右眼卻亮得嚇人,目光如刀子般在王鑫身上來回刮著。王東連忙上前作揖,恭敬道:“趙管事,這是我堂弟王鑫,來補阿福的缺。他雖看著瘦,力氣可不小,在家能扛百斤谷子呢。“

趙管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隨手扔過來一塊粗布:“染坊規矩——天亮開工,天黑收工,打翻染料扣半月工錢,偷懶耍滑直接趕出去。“他頓了頓,獨眼中閃過一絲陰冷,“西廂通鋪還有位置,現在去把后院那二十匹布晾了。明早我要是看見有一匹沒晾好...“話未說完,手中的藤條已經抽在旁邊的木柱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王鑫抱著粗布來到后院時,月亮已經爬上了房檐。院子里晾曬的布匹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紅的像血,藍的像深海,黑的如同無底深淵。他戰戰兢兢地開始搬運布匹,每一匹都重得超出想象,粗糙的布料磨得他手掌火辣辣地疼。等踉踉蹌蹌扛完最后一匹,他的雙手已經布滿血痕,雙腿抖得像篩糠。

通鋪里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幫工,此起彼伏的鼾聲中夾雜著痛苦的呻吟。王鑫躡手躡腳找了個空位,剛躺下,肚子又發出一連串抗議的聲響。

“給。“旁邊伸過來一只黑乎乎的手,掌心托著半塊窩頭。借著窗縫漏進的月光,王鑫看見是個滿臉染漬的少年,左眼有些斜視,但眼神卻出奇地溫和。

“我叫阿吉,來三年了。“少年湊過來小聲道,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你運氣好,今天東家老太太做壽,剩的窩頭管事沒瞧見。“見王鑫猶豫,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吃吧,我剛來時也這樣,餓得半夜睡不著覺。“

王鑫感激地接過窩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粗糙的玉米面刮得嗓子生疼,但此刻在他嘴里,卻覺得比過年時的白面饃饃還要香甜。阿吉在一旁輕聲講述染坊的規矩:趙管事最恨人偷懶,但心腸不壞;廚房的張媽喜歡勤快孩子,偶爾會多給半勺粥;東家周老爺每月十五會來查賬,那天一定要格外小心...

梆子敲過三更時,王鑫被尿憋醒。摸黑去茅房的路上,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蟲鳴聲。月光如水,將染坊的院落照得如同白晝。忽然,他聽見墻根有窸窣聲。一只花斑野貓叼著老鼠竄過,綠瑩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王鑫正要轉身離開,卻瞥見墻角有什么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他好奇地撥開雜草,發現是個拇指大小的玉墜。玉質粗糙,表面布滿細小的裂紋,雕刻的云紋已經模糊不清,但奇怪的是摸上去微微發燙。王鑫剛把它揣進懷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鳥鳴——那聲音如此熟悉,像極了他半月前在溪邊救過的那只青羽小鳥。當時小鳥右翅受傷,他花了整整兩天時間用草藥為它包扎,小鳥臨飛走前還繞著他轉了三圈。

回到通鋪,王鑫借著月光仔細端詳玉墜。粗糙的表面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像是一縷縷青色的煙霧。他鬼使神差地將玉墜貼在額頭上,頓時感到一陣清涼從眉心擴散到全身,疲憊和疼痛竟減輕了大半。帶著滿心疑惑,他將玉墜貼身收好,很快沉入夢鄉。

第二天天還沒亮,染坊就已經忙活開了。王鑫被分到漂洗組,和另外三個少年負責把染好的布匹在清水里反復滌蕩。初春的井水冰涼刺骨,仿佛無數細小的針在扎著他的手。不到一個時辰,他的手指就腫得像胡蘿卜,關節處裂開一道道血口子。

“用這個。“阿吉趁著趙管事不注意,偷偷塞給他一坨豬油,“抹手上能防皴裂。我娘教的方子,加了些草藥。“阿吉說起母親時,斜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溫柔,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去年發大水,她...算了,不提這個。“

王鑫笨拙地涂抹著豬油,突然感到胸前的玉墜一陣發燙。他趁人不備將玉墜系在脖子上,奇怪的是,那股暖流似乎順著血管流到了指尖,凍瘡的疼痛頓時減輕了不少。更神奇的是,原本需要三人合力才能擰干的厚重布料,他竟然能獨自應付了。

晌午吃飯時,染坊突然騷動起來。東家周老爺陪著一個穿灰袍的中年人走進作坊。那中年人約莫四十歲上下,面容平凡,但腰間懸著的白玉佩卻瑩潤生輝,走起路來衣袂無風自動,周身散發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是仙師!“阿吉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手中的木碗差點打翻,“去年他來選人,隔壁鐵匠鋪的小子被帶走了!聽說現在在什么山...瑤山!對,瑤山上修仙呢!“王鑫好奇地張望,正對上那仙師的目光。剎那間,他懷里的玉墜突然變得滾燙,燙得他胸口一陣刺痛,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痛苦的神色。

灰袍人眉頭一皺,徑直走到王鑫面前:“伸手。“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王鑫顫抖著伸出紅腫的手,只見仙師指尖凝出一縷青光,在他掌心輕輕一點。那青光像有生命的小蛇般鉆入皮膚,王鑫只覺得一股暖流順著手臂往上躥,經過胸口時與玉墜的熱流匯合,最后在眉心處炸開一片清涼。剎那間,他仿佛置身于云端,眼前浮現出無數閃爍的光點,耳邊響起清越的鳴叫聲。

“五靈根,火屬性偏強。“仙師收回手,對周老爺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意外,“這孩子我帶走了,按老規矩,給你十塊靈石。“周老爺聞言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菊花,連連作揖道:“孟仙師慧眼如炬!這小子能入仙門,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趙管事連忙捧來王鑫的活契,當著眾人面一把火燒了。火苗竄起一人多高,瞬間吞噬了那張束縛王鑫的契約。王鑫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要成為傳說中的仙人了?那個在田間地頭干活時,大人們常常提起的、能呼風喚雨的仙人?

阿吉突然沖過來,哭著往他懷里塞了個布包:“我攢的飴糖...你成仙了別忘了我...“布包里是幾塊已經融化的糖塊,黏糊糊地粘在一起。王鑫鼻子一酸,想起昨夜阿吉省下的那半塊窩頭。堂兄王東也追出來,把一雙嶄新的布鞋塞給他:“跟大伯說...是你自己運氣好...“王東的眼神復雜極了,既有欣慰,又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羨慕。

半個時辰后,王鑫穿著染坊給的一身干凈衣裳,忐忑地站在鎮外山坡上。灰袍人——函云宗外門執事孟長青告訴他,要帶他去瑤山腳下的接引處測試靈根純度。

“仙師...“王鑫鼓起勇氣問,聲音細如蚊吶,“我能給家里捎個信嗎?我娘會擔心...“想起母親佝僂的背影和妹妹期盼的眼神,他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孟長青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若你通過測試正式入門,自有外門弟子去接引家屬。“他袖袍一揮,祭出一柄三尺青鋒,劍身寒光凜凜,劍柄處鑲嵌著一顆湛藍的寶石,“站穩了。“

長劍騰空而起時,王鑫差點摔下去。他死死抓住孟長青的衣角,看著青石鎮在腳下越變越小,熟悉的街道、染坊漸漸變成棋盤上的方格。風吹起他單薄的衣衫,胸前的玉墜突然發出微光,形成一個透明的罩子護住他。孟長青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飛過兩座山頭,王鑫突然看見一抹青色身影追著劍光飛來。是那只小鳥!它右翅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青翠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尾羽比之前長了一倍有余。小鳥歡快地鳴叫著,繞著王鑫飛了三圈,最后落在他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青鸞?“孟長青驚訝道,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這小東西竟認你為主?“見王鑫茫然,他解釋道,“這是低階靈禽,通常只親近木靈根修士。奇怪...“孟長青盯著王鑫和青鸞,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么難解之謎。

王鑫輕輕撫摸小鳥的羽毛,想起母親常說“善有善報“。恍惚間,他仿佛看見自家茅屋上升起的炊煙,看見妹妹蹲在溪邊洗野菜,小臉上沾著水珠;看見父親彎著腰在梯田里插秧,汗水順著黝黑的脊背滾落。此刻他們都不知道,老王家祖墳上的青煙,正化作真正的仙緣,將改變這個貧苦農家的命運。

傍晚時分,飛劍降落在瑤山北麓的接引院。白墻青瓦的院落前,已經站著十幾個和王鑫年紀相仿的少年。有個穿杏黃衫子的女孩正在哭鬧:“我要回家!你們這是拐帶良家子!“女孩約莫十二三歲,圓圓的臉蛋上掛滿淚痕,手中緊緊攥著一個繡花荷包。

孟長青搖搖頭,對王鑫說:“去凈室沐浴更衣,明日宗主親自主持靈根測試。“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王鑫胸前的玉墜和肩上的青鸞,“

王鑫懵懂地點點頭,跟著接引童子向院內走去。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巒之中。他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胸前的玉墜傳來陣陣暖意,肩上的青鸞輕輕啄了啄他的耳垂,仿佛在告訴他:新的生活,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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