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山的云霧比函云宗更為縹緲。王鑫三人降落在山腳時,朝陽剛剛爬上東側的山脊,將云海染成金紅色。遠處峰頂的積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撒了一把碎銀子。
“好濃的劍氣...“阮麗英攏了攏被山風吹亂的發絲。她腰間別著的凝露瓶突然結了一層薄霜,瓶身微微震顫著,似乎感應到什么。
王鑫低頭查看地脈晶石。自從接近瑤山地界,這塊土黃色晶體就不斷發出脈動般的微光,頻率與心跳相仿。更奇怪的是函夏劍,劍鞘中的長劍自發出輕微的嗡鳴,仿佛在回應遠方親人的呼喚。
“師兄,有血腥味。“孟小月突然拽住王鑫的袖子。小姑娘的布偶不知何時變成了土黃色,兩只紐扣眼睛警惕地轉動著。
順著她指的方向,王鑫看到巖縫里卡著半截斷劍。劍柄上纏著的靛藍色劍穗已經發黑,分明是被血浸透后風干的痕跡——太和門的制式佩劍!
三人立刻警覺起來。阮麗英掐訣凝出一面水鏡,鏡中顯現出十里外的景象:瑤山劍冢入口處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有太和門的,也有瑤山本地修士。最令人心驚的是,劍冢石門已經被某種巨力轟開,裂縫處殘留著焦黑的灼痕。
“太和門搶先一步。“王鑫握緊函夏劍,指節發白。瑤山劍冢是函夏國著名的古修遺跡,據說埋藏著上古劍仙的傳承。若讓太和門得手...
“不對。“阮麗英突然皺眉,“水鏡顯示劍冢深處還有打斗。“她指尖輕點,鏡面景象切換到幽深的甬道,“看衣著,像是太和門在自相殘殺?“
事不宜遲,三人立刻動身。為避開可能存在的埋伏,王鑫選擇從劍冢側面的懸崖攀援而上。筑基后的身軀輕盈如燕,陡峭的巖壁如履平地。孟小月則操控土靈力在巖壁上制造落腳點,讓阮麗英能輕松跟上。
接近劍冢頂部時,異變陡生!懸崖縫隙中突然刺出數十根銀針,細如牛毛卻快若閃電。王鑫倉促間撐起靈盾,仍有三根突破防御,深深扎入右臂。針上淬的劇毒瞬間讓整條手臂發黑,疼得他眼前發黑。
“鎖靈毒!“阮麗英急忙凝出靈水為他沖洗傷口。這種專克修士的奇毒會順著靈力流動,若不及時處理,不消片刻就會攻心。
孟小月突然將布偶按在巖壁上。土黃色光芒閃過,懸崖竟“活“了過來,扭曲著將三個埋伏的黑衣人擠出巖縫!那三人見行跡敗露,毫不猶豫咬碎毒囊,轉眼間就化作三灘黑水。
“死士...“王鑫心頭蒙上陰影。太和門究竟在劍冢里找什么,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從懸崖裂縫潛入劍冢內部,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甬道兩側的劍俑全部被毀,那些以古法煉制的青銅劍衛,此刻都成了滿地碎片。更詭異的是墻上噴濺的血跡——呈放射狀分布,像是有人從內部爆炸造成的。
“小心,有古怪。“王鑫示意二女放慢腳步。函夏劍在鞘中震顫得更厲害了,仿佛在預警前方的危險。轉過一道彎,甬道盡頭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老祖饒命!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三人屏息靠近,只見主墓室中央盤踞著一團銀黑色霧氣,隱約可見人形輪廓。霧氣周圍散落著七八具干尸,每具尸體胸口都有個碗口大的血洞。
“噬靈魔功!“阮麗英傳音入密,聲音發顫,“太和老祖的獨門邪術...“
王鑫突然按住二女肩膀,示意她們看霧氣下方——那里插著半截斷劍,劍身赤紅如血,與函夏劍形制一模一樣!更驚人的是,地脈晶石此刻竟自行飛出,懸浮在王鑫胸前,與斷劍遙相呼應。
銀黑霧氣似乎感應到什么,猛地轉向三人藏身處:“誰?!“聲音如同千萬只螞蟻在顱骨內爬行,聽得人頭皮發麻。
逃已經來不及了。王鑫當機立斷,函夏劍悍然出鞘!赤紅劍氣如長虹貫日,直刺霧氣核心。同時阮麗英的水幕天華與孟小月的土靈障壁雙雙展開,將三人護得嚴嚴實實。
劍氣穿透霧氣的剎那,墓室內突然響起清越劍鳴。那半截斷劍竟自行飛起,與函夏劍合二為一!修補完整的劍身爆發出刺目金光,將銀黑霧氣灼燒得滋滋作響。
“函夏老鬼的算計!“霧氣中傳來憤怒的咆哮,“但就憑你們幾個小娃娃...“話音未落,霧氣突然收縮成箭矢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水幕土壁,直取王鑫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地脈晶石自動護主。土黃色光暈形成蛋殼狀護罩,硬生生擋住這必殺一擊。王鑫趁機揮動完整的函夏劍,劍鋒過處,空間都出現細微裂縫。
“斬!“
金光如烈日爆燃,將銀黑霧氣劈成兩半。其中一半發出凄厲尖嘯,裹著幾塊碎骨倉皇逃向墓室深處;另一半則被劍光余波掃中,瞬間灰飛煙滅。
“追!“王鑫剛要追擊,腳下突然地動山搖。墓頂開始崩塌,無數碎石如雨落下。阮麗英急忙撐起水幕,孟小月則操控土靈力穩固通道。
“來不及了。“王鑫咬牙收回函夏劍。劍身如今已恢復完整,只是劍尖處仍有道細微裂紋,想必是當年大戰留下的道傷。更神奇的是,劍鍔處浮現出新的銘文——“誅邪“與“鎮魔“并列,下方還多了行小字:瑤山劍冢藏鋒處。
“這是...地圖?“阮麗英湊近細看。只見那些銘文在靈力激發下,竟投影出立體的瑤山地形圖,某處山洞被特意標注出來。
三人剛退出劍冢,整座山峰就轟然塌陷。煙塵彌漫中,隱約可見一縷銀黑霧氣向北方逃竄,轉眼消失在天際。
“是太和老祖的分神。“王鑫面色凝重,“本體應該還在太和門總壇。“他輕撫函夏劍,感受著其中新覺醒的劍靈。通過碎片式的記憶傳承,他漸漸拼湊出真相: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函夏祖師為鎮壓太和老祖,不惜將佩劍一分為三。劍尖鎮于瑤山,劍身藏于千山秘境,劍柄則化作玉佩流落民間...
“先去藏鋒洞。“王鑫下定決心。既然太和老祖的分神已經逃回,必須趕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取得先機。
藏鋒洞位于瑤山北麓,入口隱蔽在瀑布之后。穿過水簾的剎那,王鑫胸前的玉佩突然發燙,與洞內某物產生強烈共鳴。借著函夏劍的微光,三人看到洞中央的石臺上,靜靜懸浮著一顆鴿卵大小的赤紅晶石。
“火靈晶髓!“阮麗英驚呼。這是煉制火系法寶的頂級材料,指甲蓋大小就價值連城。眼前這顆通體赤紅,內里似有火焰流動,品相堪稱完美。
王鑫剛要上前,函夏劍突然自動橫擋在他胸前。幾乎同時,石臺四周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組成個復雜的殺陣。方才若貿然觸碰,此刻怕已灰飛煙滅。
“是函夏祖師的筆跡。“孟小月指著石臺上的刻字念道,“'后世弟子,持吾劍至,三拜可得'。“
王鑫恭敬地三叩首。禮成的瞬間,殺陣符文如退潮般消散,火靈晶髓緩緩飄落在他掌心。接觸皮膚的剎那,晶髓竟化作流火鉆入經脈,順著靈力循環直抵丹田!
“呃啊!“王鑫痛苦跪地,全身皮膚泛起不正常的赤紅。阮麗英急忙施展水潤術,卻被高溫瞬間蒸成白霧。危急關頭,函夏劍自動貼住他后背,劍身冰涼刺骨,勉強穩住暴走的火靈之力。
整整一個時辰后,王鑫才從煎熬中恢復。內視丹田,發現液態真元中多了縷赤金火焰,每循環一周天,靈力就凝練一分。更神奇的是,他對火靈力的掌控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心念一動就能讓指尖燃起三色真火。
“這是...淬元真火?“阮麗英瞪大眼睛,“據說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她突然噤聲,因為王鑫的眉心火焰紋正在蛻變,由赤紅轉為暗金,邊緣還多了圈細小的符文。
孟小月突然拽了拽兩人衣袖,指向洞壁陰影處。那里堆著幾具枯骨,衣著制式與太和門截然不同——黑袍上繡著血色云紋,每具尸骸天靈蓋都有個拇指大的孔洞。
“血云教!“阮麗英倒吸涼氣,“五十年前被太和門滅門的邪修...“她突然想到什么,臉色煞白,“難道太和老祖當年...“
王鑫沉重地點頭。一切線索都連起來了:太和老祖恐怕早就暗中修煉邪功,借剿滅血云教之名奪取其傳承。函夏祖師察覺后出手阻止,最終兩敗俱傷。如今這魔頭卷土重來,第一個目標就是函夏祖師的傳承者!
離開藏鋒洞時,夕陽已將瑤山群峰染成血色。三人在山腳下尋了處僻靜山洞休整,王鑫取出傳訊符向師門匯報。符紙燃燒后,玉霄真人的虛影浮現空中,獨眼中滿是凝重。
“立刻返回,太和門異動頻頻。“老人聲音透著疲憊,“掌門已下令備戰...“
虛影突然扭曲起來,玉霄真人似乎察覺到什么,獨臂猛地一揮:“小心身后!“
王鑫本能地翻滾閃避,原先所站之處被一道銀光擊中,巖石瞬間化為齏粉。洞外不知何時站著個黑袍人,兜帽下露出半張慘白的臉——正是劍冢中逃走的太和老祖分神!
“把火靈晶髓交出來。“黑袍人聲音嘶啞,掌心懸浮著顆跳動的心臟,“否則這丫頭...“
“楊玲?!“王鑫失聲驚呼。那顆心臟上纏繞著熟悉的藥草香氣,分明是楊玲的本命精血所化!
黑袍人陰笑:“小丫頭煉丹天賦不錯,正好當藥引...“話未說完,函夏劍已經挾著風雷之勢劈來!這一劍含怒而發,劍氣未至,洞壁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你殺不了我。“黑袍人化作霧氣散開,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三個月后的七星連珠日,太和門將血洗函云宗。屆時...“
余音裊裊中,霧氣徹底消散,只余那顆心臟噗通落地。王鑫剛要查看,心臟突然爆開,化作血霧凝成一行字:
“欲救同門,獨赴黑風崖。“
阮麗英立刻凝水成鏡,試圖聯系宗門。鏡面剛浮現函云宗景象,就聽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護山大陣被撕開個缺口,滾滾黑煙中隱約可見銀紋閃爍。
“我們得回去!“孟小月急得直跺腳。王鑫卻按住她肩膀,緩緩搖頭:“來不及了。“從瑤山到函云宗,即便御劍也要兩日路程。
“那楊玲師姐...“
“是陷阱。“王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太和老祖想要的是完整的函夏傳承。“他輕撫劍身,感受著其中澎湃的力量,“我們先去黑風崖。“
“就我們三個?“阮麗英聲音發顫。
王鑫看向遠方逐漸暗沉的天色,眸中赤金光芒流轉:“不,先找幫手。“說著從納虛壺取出個陳舊布囊——那是離家前母親塞給他的,里面裝著三層溝的泥土。
函夏劍感應到他的心意,發出清越劍鳴。劍鍔上新浮現的第三個詞在暮色中微微發亮:
“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