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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快遞驚魂(下)

有些選擇,一旦做出,便再無退路。而命運的洪流,有時也會因凡人的孤勇,而悄然改變一絲流向。

陸平粗重地喘息著,肋下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但他此刻卻顧不上這些。他沒有多看那昏死過去的歹徒一眼,立刻轉身沖到朱小姐身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檢查她的傷勢。朱小姐頸部的傷口依舊在流血,但似乎因為角度和力度的關系,并沒有完全割斷大動脈。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發青,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但……還有呼吸!陸平心中那塊巨石,稍稍松動了一絲。

他注意到,在自己擊倒歹徒的那一刻,籠罩在朱小姐頭頂那團濃郁到化不開的黑氣,竟然奇跡般地消散了大半!雖然依舊有一層淡淡的灰黑之氣縈繞,預示著她生命垂危,但那股代表著“必死無疑”的漆黑,卻真真切切地退去了!他的干預,竟然真的改變了什么!來不及多想,陸平立刻掏出手機,用微微顫抖的手指,迅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和110報警電話。

他用盡可能清晰而冷靜的語氣,快速報出了準確的地址、現場情況以及傷者的傷勢。“安逸里小區,三單元302室,入室搶劫傷人!女性傷者頸部被利器劃傷,失血嚴重,已昏迷,但尚有呼吸!嫌疑人已被制服,也已昏迷!請盡快!”掛斷電話后,陸平又撕下自己還算干凈的衣袖內襯,小心翼翼地按壓在朱小姐頸部的傷口上,試圖為她止血。他的動作笨拙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朱小姐,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像一灘爛泥般昏死過去的歹徒,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默默地轉身,離開了這個血腥的現場。他的身影有些踉蹌,肋下的傷口依舊在隱隱作痛,但他的眼神,卻多了一絲以往沒有的復雜光芒。警笛聲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已經由遠及近,在小區的上空回蕩。他只是一個快遞員。他看見了死兆。這一次,他選擇了干預。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是否會引來更麻煩的后果。他只知道,如果他當時轉身離開,那么此刻,朱小姐頭頂的黑氣,將會徹底吞噬那個年輕的生命。他不能,也不愿,再那樣袖手旁觀。

夜。迷城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如同怪獸的眼睛,注視著城市中發生的每一樁罪惡與救贖。老秦的“秦記酒館”里,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舒緩的藍調音樂在空氣中流淌,三三兩兩的酒客低聲交談著,昏黃的燈光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陸平坐在最角落的那個他專屬的卡座,面前放著一杯最便宜的扎啤。他已經換下那件被割破的快遞制服,穿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夾克,但眉宇間的疲憊卻難以掩飾。他一口一口地喝著啤酒,眼神有些放空,左眼習慣性地瞇著,似乎在回憶著白天的驚心動魄。老秦端著一碟剛炸好的花生米,不請自來地坐在了陸平的對面,如同以往無數個夜晚一樣。“今天不平靜?”老秦將花生米推到陸平面前,語氣平淡,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陸平抬起左眼,那只總是微微瞇著的眼睛,此刻似乎比平時睜得更開一些。他看向老秦。在老秦的身上,他依舊看不到任何黑氣,也看不到任何預示著大富大貴的祥瑞之氣。只有一種……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般,深不可測的平靜。這種平靜,甚至讓他的左眼都感到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仿佛老秦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他“鬼眼”所能理解的范疇。

“我壞了規矩。”陸平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卻又夾雜著一絲如釋重負。“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秦拿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里,慢慢咀嚼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淡淡地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話沒錯。但有時候,命這東西,也喜歡被人……推一把。你推的,或許不止是別人的命,也是你自己的。”陸平沉默了。他端起酒杯,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冰涼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這一次,似乎并沒有澆滅他心中的那份激蕩,反而像是點燃了某種沉寂已久的東西。他的左眼,在迷離的燈光下,仿佛能看透這世間更多的悲歡離合,也感受到了命運那雙無形大手之下,那些微弱卻堅韌的抗爭。而他,似乎也不再僅僅是一個冰冷的旁觀者。

朱小姐最終被成功搶救了過來。雖然因為失血過多,需要在醫院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但她的生命體征已經穩定。她醒來后,對于自己是如何獲救的記憶模糊,只記得一個穿著快遞制服的模糊身影。新聞媒體很快報道了這起發生在“安逸里”小區的快遞員見義勇為、勇斗入室搶劫歹徒的事件。

一時間,“最美快遞小哥”、“迷城英雄”的贊譽傳遍了整個城市。警方也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和朱小姐斷斷續續的描述,試圖找到這位不留名的英雄,但陸平從始至終沒有露面,沒有接受任何采訪,如同他平日里默默派送每一個包裹一樣,悄然隱沒在了城市的人潮之中。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陸平,只是內心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開始悄然改變。

被捕的搶劫犯很快交代了自己的犯罪動機:他名叫李哲,因為企業經營不善和投資失敗,欠下了巨額高利貸。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才鋌而走險,選擇了看似防范松懈的老舊小區下手,沒想到會遇到陸平這樣的“硬茬”。

這起事件,也引發了迷城民眾的廣泛討論。人們在譴責犯罪的同時,也開始更多地關注那些默默無聞、在平凡崗位上守護著城市日常運轉的人們——比如快遞員、外賣員、環衛工人等等。人們意識到,在每一個平凡的職業背后,都可能蘊藏著一種沉重而堅韌的力量。而陸平不知道的是,他這一次的“破例”,似乎也悄然觸動了命運棋盤上的某一根弦。迷城的夜空下,除了那輪妖異的紅月,似乎還有其他的眼睛,在注視著這座城市里發生的,每一個不平凡的“平凡故事”。老秦的酒館,依舊是那個風暴匯聚之前的寧靜港灣,默默地等待著下一個故事的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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