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殿內瞬間寂靜。

手背被一根指懶洋洋地撓了一下，付鱗側目，凌玉面色平靜地壓低聲音開口道：“站起來。”

付鱗咬著唇，指尖在掌心掐得發疼，身體僵直地坐在原地。

“怎么？”凌玉冷聲道，“都叛出師門了，還想保全他們？你不是恨溫憫么？”

“難不成……你不想查你師兄的事了？不需要我幫忙了，是么？”

付鱗咬著牙，猛地踢開凳子，站起身。

這一站，殿內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原本寂靜的廳堂里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付鱗？他怎么站在明月間那？”

“付師兄……”

“難不成他叛出霽云宗轉投明月間了？”

“真是個白眼狼……”

凌笠瞥他一眼，又暗自嘆了口氣。

自家女兒實在是太胡來了，看誰不順眼便非要在公堂上擺他一道，雖說他也厭惡極了渡影閣，但凌玉這等行為也著實頑劣了些，等回去后定要好好說說她。

如今還尚且有他在，萬事有他撐腰，沒人敢拿凌玉怎么辦，若是等日后……

正想著，手指被握住，輕輕晃了晃。

凌玉輕聲喊道：“爹爹……”

凌笠又嘆了口氣，開口道：“今日晨間，我派人向溫閣主送去禮品，卻不想在路過膳房時遺失。”

“若是尋常物品便也罷了，只是這物件實在珍貴，臨別在即，我們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臨別禮……”

“哎……”凌笠假意惋惜，“原本我們實在無意在這樣的場合壞了大家的興致，只是……”

“付鱗，你說說情況吧。”

付鱗深吸了一口氣，掃視一圈。

坐在一側的厲聽面上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又在撞上他的目光時轉成深深的失望。

付鱗不敢再看下去，收回目光，指向坐在溫憫身后的祝承：“掌門，是他。”

“今日我路過膳房，正巧撞上他，回去時東西便不見了。”

“我原以為是誤拿了，便想著找這位兄臺要回來，可他非但不愿，反倒傷我。”

付鱗說著，撩起衣角，腳腕處是一道深深的血痕，像是被線勒進肉里。

溫憫心猛地一滯。

這道紅痕正是那日她在冥山，誤以為付鱗是魔修時不小心下手的。

他如今竟將這傷作為指控祝承的證據。

溫憫的手指掐進折扇的木骨中，發白的指尖磨出一點血，身子也氣得微微顫抖起來。

她沒法否認，這件事涉及到劉奕的死，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此事不能傳出去。

“你胡說！”身后的林姚大喊道，“祝承不過是去拿個果醬，怎么會偷了你們的東西？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付鱗，你就是看不慣祝承，幾次三番找他麻煩……我告訴你，我們渡影閣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這位小姑娘，”凌笠露出一個冷笑，“你是渡影閣的人，向著同門也是正常的，既然你不信，不如我們當場搜身，看看那金釵在不在他身上。”

“憑什么搜……”林姚說著，“你們明月間的沒一個……”

許晴低聲制止：“林姚！”

林姚咬著唇，面帶不甘地坐下了。

“既然如此，那便搜吧。”柳吹枝也冷著臉說道。

他并非不知明月間是故意刁難，只是凌笠故意說那是送給渡影閣的東西，這是刻意在將此事與溫憫劃清關系，本就是送給溫憫的，溫憫自是不可能去偷的。

這樣一來，溫憫更不能站出來阻止搜身，否則便是故意將此事與自己扯上干系，惹一身腥。

何況，倘若沒偷，搜一搜便罷了，霽云宗倘若阻攔，倒像是心虛。

凌笠露出一絲笑意，揮了揮手，幾個黑衣男子便上前，對著祝承仔細搜查起來。

“掌門，在這里。”一個黑衣男人從祝承袖間掏出一只精致的金釵。

全場寂靜。

許晴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們這是栽贓……”

“人贓俱獲，”凌笠露出一個笑，“幾位還要公然偏袒他么？”

“誰不知道你們也修傀儡術，給一只金釵賦靈，讓它跑到別人身上不是再簡單不過？”許晴皺眉，“你們這根本就是……”

“許晴。”溫憫冷聲喝道。

許晴住了口，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溫憫。

溫憫面色平靜，唯有在身側的柳吹枝看見了她壓住折扇的手指發白，聲音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明月間如今故意在將話頭往祝承偷東西上引，倘若繼續爭辯下去，便會再度提回祝承欺辱付鱗上去，屆時便不再是受受罰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這是要逐出師門的。

明月間看似在放他一條路，實則是逼著他們承認另一件事。

凌笠滿意地瞇起眼：“還是溫閣主明事理。”

“祝承。”溫憫沒回答，只是冷冷喊了一聲。

祝承掙開幾個黑衣人，走到溫憫身側，聲音有些顫抖地辯解道：“師尊，我沒……”

溫憫道：“寒洞禁閉一月，謄抄門規五十遍，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祝承的眼暗下去，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又無力松開，好半晌才道：“是。”

挾著祝承的幾個人背影消失在廳堂內，凌笠才又復而揚起一個笑容道：“溫閣主有這樣的弟子，當真是為師門蒙羞。”

溫憫深吸一口氣，又拿起一旁的金釵看了看，露出一個冷笑：“凌掌門所言極是，想來也是閣內總是辦事分文不收，這孩子窮瘋了，才連這等東西也要偷了去。”

這句話既是諷明月間收錢辦事不符合名門正派作風，又暗暗刺他所謂送給渡影閣的東西上不得臺面，一時間讓殿內各派紛紛暗笑起來。

凌笠面色不虞，冷哼一聲，轉而道：“既然禮品已經送到，臨別宴也參加了，我等就不叨擾各位了。”

他敷衍地行過一個禮，轉而對凌玉道：“小玉，回去把名貴物品都收拾好，我們回明月間。”

凌玉點點頭，又沖一旁還僵直站著的付鱗露出一個贊賞的眼神，轉而挑釁地看向溫憫，用口型說了一句：

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