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的鋼筆尖懸在燙金方案封面上，第七滴墨水終于墜落成紫黑色的痂，邊緣凝結著不規則的鋸齒狀結晶。林星晚盯著那枚血痂般的斑點，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拆解追蹤芯片時，指腹滲出的血珠也是這樣的色澤，在消毒酒精里綻開成透明水母。
紅木會議桌折射著冷白的投影光，陳美琳的婚戒叩擊桌面的聲響被拾音系統放大，每一下都像鈦合金手術刀劃開鈦合金脊椎，在林星晚植入后頸的骨傳導芯片里激起尖銳的共振。她數到第三聲時，中央空調出風口突然噴出過量的雪松香氛，混合著某種不易察覺的乙醚氣息，讓她后槽牙的仿生神經微微發麻——這是三級警戒的氣味編碼。
“第三十七頁的現金流數據......“林星晚的喉間泛起鐵銹味，原本應該列著并購估值的單元格里，此刻密密麻麻爬滿器官交易的冷鏈物流單號。她認得那個編號規則：JHM-0719-235，正是蘇妍最后一條加密信息里提到的腎臟運輸代碼，末尾的235代表受體編號，而供體......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壓力感受器，偽造的痛覺信號順著神經回路竄上大腦。
顧沉舟后頸的芯片藍光突然劇烈明滅，那是仿生皮膚下的溫控系統在過載。今早替他更換皮層時，她看見舊皮膚上有蛛網般的焦痕，像被某種高頻電流灼燒過。此刻他垂眸盯著全息鍵盤，腕間的電子鐐銬正滲出淡金色的納米修復液，在襯衫袖口洇開星芒狀的痕跡——那是陳美琳新研發的神經控制劑，通過鐐銬直接注入橈動脈。
“荒謬。“他的聲線帶著液態氮特有的脆裂感，尾音卻微妙地上揚0.3個音階。林星晚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商務酒局，他用同樣的語調向競爭對手說出“合作愉快“，卻在桌下用皮鞋尖輕叩她的腳踝三次，那是“撤離“的暗號。此刻全息鍵盤上跳躍的光標，正以每秒兩格的頻率閃爍，與他昨夜在河堤邊的心跳頻率完全一致。
會議室里響起壓抑的嗤笑，二十七個參會者的虹膜攝像頭同步轉向她。林星晚摸到PPT翻頁器的凹槽里有異物，指甲刮過金屬邊緣時帶出半片干涸的血跡——那是屬于顧沉舟的A型RH陰性血，和她在基因庫里的樣本完全吻合。昨夜她將方案鎖進他的生物識別保險柜時，分明看見他用左手小指輸入密碼，而此刻他敲擊鍵盤的右手食指內側，有新鮮的灼燒痕跡。
“林助理似乎對放射科情有獨鐘？“陳美琳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黃鉆戒指，寶石切割面映出林星晚煞白的臉，“君合醫療的PET-CT設備...哦不，應該說他們的'放射源實驗體培養艙'，難道不該由專業人士評估？“遮光簾降下的瞬間，林星晚看見對方耳后閃過的金屬光澤——那是植入式神經接駁器的接口，和顧沉舟后頸的芯片型號相同。
降B調的音哨剛觸到舌尖，就被顧沉舟突然的冷笑打斷。他拽過筆記本電腦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內側的針孔矩陣，最新的注射點周圍泛著青紫色光暈，像某種深海生物的熒光斑紋。沾著機油的指尖敲下回車鍵，屏幕上突然跳出林小滿的實時影像：十六歲的少女被固定在改良型CT床上，胸口的標簽用熒光筆寫著“放射源實驗體β-7“，靜脈里插著三根導管，分別連接著生理鹽水、鎮痛劑和......林星晚胃部劇烈抽搐，第三根導管的標簽上印著“端粒酶激活劑“。
“等號代表安全區，嘆號是陷阱。“顧沉舟的聲音壓得極低，只有骨傳導芯片能捕捉到。他輸入的函數公式里，每個SUMIF函數的參數都暗藏摩爾斯電碼，等號的數量對應“快逃“的音節。林星晚看見他瞳孔里浮動的金色數據流，那是植入式AI在實時解析危險系數，而倒計時的數字，正與她頸動脈的跳動頻率形成鏡像。
記憶卡在鍵盤縫隙發出微弱的震顫，藍藻腥氣里混著硝煙味——那是蘇州河底的淤泥特有的氣息，和三年前實驗室爆炸現場的氣味完全一致。當她假裝跌倒插入讀卡器，陳美琳的腦部掃描圖突然鋪滿整個屏幕：杏仁核區域的陰影并非腫瘤，而是納米級炸彈，十二根引爆天線像珊瑚蟲般纏繞著海馬體。
“游戲規則很簡單。“陳美琳的婚戒重重叩在太陽穴上，戒指內側隱約可見一串編號：XZ-002。“每處錯誤，就切除一片腦葉。“她按下手機的瞬間，林小滿的慘叫聲穿透隔音墻，而顧沉舟的電子鐐銬突然爆發出尖銳的蜂鳴，他咬住下唇才沒讓呻吟溢出——林星晚看見他后槽牙的琺瑯質上有道新裂痕，和自己上周咬碎止痛片時的痕跡如出一轍。
“并購主體是星舟基因。“顧沉舟的手指掐進她后頸的芯片接口，仿生皮膚下的金屬觸點刺破表皮，傳來電流灼燙的刺痛。這個動作讓他鎖骨下的紋身微微隆起，那枚“星舟基因“的公章圖案，比她父親實驗室的舊章多了一道斜杠，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你父親用自己的基因創造了你，而我......“他的拇指抹過她唇角的血跡，“是第一個成功的載體。“
空調出風口開始飄落紙灰，那是有人在焚燒紙質文件。林星晚嗅到熟悉的焦味——不是普通打印紙，而是防水防磁的機密檔案紙，這種紙在低于800℃的溫度下只會碳化，不會燃燒。顧沉舟的指尖在她后背寫下的字跡正在發燙：“他們在我脊髓里植入了痛覺中繼器，所有施加在克隆體上的傷害，都會加倍反饋到我中樞神經。“
當陳美琳第三次按下按鈕時，林小滿的哭喊聲突然變成電子雜音——少女已經昏死過去，但顧沉舟的電子鐐銬仍在滲血，他扯開領帶露出的鎖骨下方，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林星晚終于看懂那些針孔的軌跡：每次懲罰，神經控制劑都會沿著特定的靜脈走向，在他體內畫出某個圖案，而那些圖案，正是星舟基因實驗室的坐標。
“夠了！“林星晚扯斷投影儀的量子數據線，火花濺在她人工虹膜上，映出陳美琳臉上得逞的冷笑。她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耳釘在發出微弱的紅光——那是正在錄制的全息影像，而接收端，正是董事會里那些戴著人皮面具的老家伙。“你們想驗證克隆體的神經同步率，對嗎？“她扯開襯衫領口，露出后頸與顧沉舟同款的芯片，“用我的大腦做實驗，放過她。“
死寂中，顧沉舟突然笑了，血沫順著嘴角滴在方案封面上，將那枚墨痂暈染成猙獰的形狀。“恭喜你，終于想起自己的編號。“他撕開襯衫，心電監護貼片下是淡藍色的克隆體編號：XZ-001。而林星晚視網膜的生物識別系統自動對焦，看見編號下方有行顯微刻痕：“與XZ-003神經同步率97.3%“。
玻璃破碎聲幾乎與槍聲同時響起。林星晚被顧沉舟撲倒的瞬間，看見子彈穿透他左肩的皮膚，露出底下銀白色的仿生骨骼——原來他的上半身早已替換為機械義體，而剛才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通過神經模擬系統偽造的。陳美琳的戒指紅光爆閃，防火卷簾以每秒十米的速度落下，顧沉舟塞給她的密鑰卡上還帶著體溫，卡片邊緣刻著極小的字母：“A17=你父親的生日“。
通風管道里彌漫著催淚瓦斯與臭氧混合的氣味，林星晚爬過三個轉角后，聽見下方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顧沉舟的電子鐐銬正在過載，警報聲與她的心跳共振，形成《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的低頻震動——那是他們約定的求救信號。她摸出藏在智齒里的微型膠囊，膠囊表面印著星舟基因的LOGO，而膠囊內容物，是父親臨終前注入她腺體的記憶備份。
冷凍庫的聲紋鎖識別出她的降B調音哨時，噴出的白霧里夾雜著液態氮的冰晶。冰柜門滑開的瞬間，上千個培養罐的冷光燈同時亮起，每個罐體里都漂浮著與顧沉舟 identical的克隆大腦，神經束像水母觸須般連接著中央處理器。她在第七排第三列看到蘇妍的信號源，那個培養罐的標簽上寫著“XZ-001備用腦Ⅲ“，而營養液里懸浮著半枚斷裂的婚戒——正是陳美琳戴著的那枚。
“他們想制造能承受無限痛苦的完美載體......“蘇妍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顧沉舟自愿成為中繼站，所有克隆體受到的傷害都由他的大腦承擔，這樣那些老家伙就能無限測試新藥......“培養罐突然劇烈晃動，林星晚看見監控屏上陳美琳的臉正在扭曲，她的杏仁核炸彈倒計時只剩三分鐘，而整個冷凍庫的溫控系統正在被遠程關閉。
手術刀切開克隆大腦的神經束時，劇烈的頭痛像巖漿般灌進顱腔。林星晚看見走馬燈里閃過無數片段：顧沉舟在爆炸前夜將真方案藏進她的人工虹膜，用吻渡入的解毒劑其實是納米修復機器人；父親實驗室的最后監控里，顧沉舟跪在滿地狼藉中，將她的克隆胚胎放進培養艙；還有昨夜的蘇州河堤，他解開襯衫露出機械心臟，齒輪轉動的頻率正是她此刻的心跳。
零下五十度的寒氣凍結了睫毛，微型膠囊在舌下溶解的瞬間，林星晚聽見顧沉舟的聲音穿透所有頻率：“心跳頻率的平方，是我注視你的秒數。圓周率的無限不循環，是我愛你的維度。“視網膜最后映出的，是他用自己的機械血在冰面寫下的公式，那些液態金屬正逐漸凝固成星舟基因的LOGO——沒有那道斜杠的，最初的LOGO。
當冷凍庫的自毀程序啟動時，林星晚蜷縮進編號XZ-001的休眠艙，懷里緊抱著蘇妍傳遞的神經接駁器。她后頸的芯片突然傳來穩定的脈沖，那是顧沉舟的心跳頻率，此刻正以每秒342次的速度跳動——那是人類心臟極限的三倍，是他為她突破所有禁忌的證明。
在意識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終于破譯了那個公式的隱喻：心跳頻率2（520次/分鐘）=愛你的年數（3）×圓周率（3.14），而等號兩端的余數，是他們注定糾纏的，無限不循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