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之外,人潮洶涌,摩肩接踵,竟匯成一片錦緞與寶玉的海洋。皆是些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個個身著華貴錦袍,腰束價值連城的玉帶,通體寶光隱隱,顯然都是世俗中王侯貴胄、世家門閥傾力培養(yǎng)的精英種子。
他們眉宇間或帶著與生俱來的倨傲,或難掩路途奔波的忐忑,然而無論何種神色,都掩不住眼底深處那一點灼灼燃燒、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星火——那是叩問長生、誓踏仙途的執(zhí)念,是凡俗生命對永恒彼岸最本能的貪婪與野望!
【蕭炎:嘶。。。。。。人如螻蟻,聚若沙海!這陣仗,比烏坦城傾巢而出還要多。】
蕭炎透過直播看到那無邊無際、氣息駁雜卻個個蘊含不俗氣血的人潮,只覺一股無形的窒息感撲面而來,仿佛自身渺小如塵埃。
【碧瑤:鬼王宗總壇與之相較,直如幽谷螢火比之皓月當(dāng)空。。。。。。】
碧瑤神念沉寂,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何謂“仙道巨擘”的巍峨氣象,那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與力量本質(zhì)的絕對碾壓感。
【方源:羽化仙宗,位列玄黃大世界十大仙門之一。僅其統(tǒng)御下的大離王朝,疆域便廣袤無垠,子民以數(shù)十億計。】
方源發(fā)出的字跡平淡無波,卻似一道無聲驚雷,在另外幾人的識海核心轟然炸響!
數(shù)十億!
水鏡彼端,蕭炎與碧瑤的神魂俱是劇震!斗氣大陸可有如此浩瀚人煙?南疆北原,魔道諸宗盤踞之地,又能容納此等生民?那是一個他們難以想象的龐然基數(shù)!
唯有潛龍大陸的秦羽,尚能勉強穩(wěn)住心神。他所在的潛龍大陸,楚、明、漢三大王朝并立,人口相加確有百億之巨,但分散于遼闊疆土,何曾見過如此匯聚仙門、求取一線機緣的盛景?
【方源:王侯貴胄,世家門閥,乃至隱世古族,誰不想派遣最核心的子弟登此通天之梯?縱是僥幸成為外門弟子,那就是是仙緣傍身,一步登天,更可窺視那直指長生、演化造化的無上道法。故此每月開山門之日,仙階之下。。。。。。都是這樣的。】
方源的字句,冰冷地剖開了紅塵萬丈中,那名為“仙緣”的餌食之下,億萬生靈如飛蛾撲火般的攀爬與執(zhí)念。
方源一身白色勁裝,玉帶束腰,卓然立于洶涌人潮之中。他氣息沉凝,淵渟岳峙,周身似有一層無形的氣膜流轉(zhuǎn),將周圍的喧囂與濁氣盡數(shù)排開。
肉身八重“神勇境”的修為,早已洗髓伐毛,脫胎換骨。肌膚瑩白如玉,隱透寶光,一雙眸子深邃如寒潭古星,開闔間精芒內(nèi)蘊,仿佛能洞穿虛妄。那股源自肉身秘境錘煉出的清冽剛陽之氣,在凡俗人群中鶴立雞群。
他心念通明,知曉此關(guān)名曰“伏魔”——需以純粹凡俗肉身之力,鎮(zhèn)壓一尊被抹去靈智、以秘法煉制成殺戮傀儡的“地魔”!此乃羽化門檢驗弟子根基、膽魄、實戰(zhàn)的入門鐵則。
“吱——呀——”
沉重如山的朱紅仙門發(fā)出悠長而刺耳的摩擦聲,徹底洞開。兩道身影踏著門內(nèi)涌出的氤氳靈光緩步而出。皆身著水火道袍,一藍一赤,氣息凝練,目光如冷電冰霜,帶著俯視螻蟻般的漠然,掃過門前黑壓壓的眾生:
“外門試煉,即刻開始!諸位。。。。。。依次入內(nèi)!”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所有嘈雜,帶著不容置疑的仙家威嚴(yán)。
人流如一條巨大的長蛇,蜿蜒涌入踏仙院內(nèi)。穿過七八里曲折回廊,兩旁假山疊翠,怪石嶙峋,蘊含天然道韻;鏡湖涵虛,波光粼粼,倒映著仙闕樓閣,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薄霧。最終,人群匯聚至一座穹頂高聳入云的宏闊大殿之前。殿門之上,“伏魔殿”三個鐵畫銀鉤的大字,散發(fā)著森然煞氣。
踏入殿中,腳下是堅硬逾鐵的云紋石鋪地,四壁浮雕猙獰,繪滿了遠古仙魔征戰(zhàn)、神獸搏殺、大妖嘶吼的慘烈場景。刀光劍影、血雨腥風(fēng)仿佛透過石壁撲面而來,一股源自太古的肅殺、慘烈、蠻荒之氣充塞殿宇,修為稍弱者,心神瞬間為之所奪,面色慘白。
【蕭炎:神力傀儡。。。。。。究竟是何等兇物?】
【方源:地底深淵魔人,抽其魂魄,抹其神智,以秘法保留其兇戾本能與強橫肉身,煉為殺戮傀儡。你們所見的飛天夜叉、修羅之類,去智留兇,亦可稱傀儡。】
方源的解釋,讓群內(nèi)幾人對這方世界的殘酷與力量層次有了更深的認(rèn)知。
聽聞考核內(nèi)容,殿中頓時騷動四起!不少衣著最為華貴的世家子弟,縱有寶物護身,亦被那浮雕煞氣和“伏魔”二字震懾,面無人色,私語如潮,盡是惶恐。
“肅靜!”
一聲斷喝,如九天雷霆炸響,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響,梁柱上的浮塵簌簌而落。高臺之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名皓首老道,身著樸素的灰色道袍,目光卻銳利如鷹隼,掃視下方,帶著洞穿人心的力量:
“修仙之道,乃逆天而行,與天爭命!伏魔降妖,不過是踏上這條荊棘血路的第一步!連一尊無智傀儡都不敢直面,心生畏縮者。。。。。。此刻便可轉(zhuǎn)身,滾回凡塵,繼續(xù)做那螻蟻般的富貴閑人!仙門,不收廢物!”
聲音冰冷,字字如刀,斬斷所有僥幸。試煉,正式開始!
沉悶的撞擊聲、凄厲的慘嚎、骨骼碎裂的脆響、偶爾夾雜著勝利者壓抑的狂喜低吼。。。。。。在肅殺的大殿中交替上演。過關(guān)者狂喜難抑,仿佛已觸摸到長生門檻;落敗者面如死灰,筋斷骨折被拖出場外,仙凡之別,在此刻以最殘酷淋漓的方式呈現(xiàn)。
很快,白衣方源,踏著前人的血跡與汗水,平靜地立于殿心中央。他身無長物,連最普通的精鋼長劍都未佩戴。
“你。。。。。。想空手伏魔?”主考道人——正是那白頭發(fā)老道老道,眉峰如刀鋒般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肉身八重神勇境雖強,但神力傀儡肉身之堅固、力量之狂暴,遠超同境人類!空手?簡直是自尋死路!他見過不少狂妄的天才,但如此托大的,還是頭一遭。
方源神色古井無波,只淡然頷首,連一個字都欠奉。
老道眼底的譏誚更濃,心中已將此子判了死刑。
“吼——!!!”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魔嘯驟然撕裂殿中沉悶的空氣!腥風(fēng)狂卷,煞氣沖天!一尊丈許高的漆黑魔影,被無形的力量從殿頂某處陣法中狠狠摜下,“轟隆”一聲砸在堅硬的云紋石地面上,碎石飛濺!
其形猙獰可怖:通體覆蓋著玄鐵般的厚重鱗甲,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頭顱碩大,生著數(shù)根扭曲盤結(jié)的暗紅肉角;一雙血眸大如銅鈴,雖空洞無神,卻依舊殘留著屠戮萬千生靈的滔天兇戾之氣!筋肉賁張虬結(jié),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骨節(jié)摩擦爆鳴之聲,如金鐵交擊,震人心魄!正是那被抽魂煉魄、只余殺戮本能的“神力傀儡”!
【蕭炎:嘶。。。。。。那股煞氣與力量感,隔著水鏡都讓我神魂刺痛!竟比活的魔獸更顯純粹暴戾!】
【碧瑤:若此等魔物現(xiàn)于我界。。。。。。恐傾盡正魔兩道之力,也難抵擋其肆虐之威!】
碧瑤神念中泛起一絲寒意,那傀儡純粹的、只為毀滅而存在的兇煞,讓她想起了某些古老典籍中記載的滅世災(zāi)劫。
神力傀儡甫一落地,空洞的血眸瞬間鎖定了場中唯一的活物——方源!沒有任何試探,遵循著烙印在血肉深處的殺戮本能,它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殘影,磨盤大小的拳頭裹挾著腥臭刺鼻的惡風(fēng),以崩山裂石之勢,直搗方源頭顱!拳未至,恐怖的拳壓已將方源腳下的塵埃碎石盡數(shù)排開!
就在那足以將精鐵砸成齏粉的魔拳即將觸及顱骨的剎那——
方源動了!
他身形只是極其微妙地一晃,仿佛風(fēng)中柳絮,又似水底游魚,周身筋骨發(fā)出一連串細微卻密集如炒豆般的爆鳴。整個人的重心在方寸間不可思議地挪移,險之又險地與那致命拳鋒擦身而過!狂暴的拳風(fēng)將他白衣后擺撕扯得獵獵作響。
避開必殺一擊的瞬間,方源足尖如毒龍出洞,又如神鞭破空,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殘影,精準(zhǔn)無比地掃向魔傀支撐身體的前肢膝彎關(guān)節(jié)處——那里,正是覆蓋鱗甲相對薄弱之處!
“咔嚓——!”
一聲清晰刺耳、如同千年古寺枯竹被巨力生生折斷的骨裂聲,驟然響徹大殿!那魔傀山岳般雄壯的身軀,竟因這一記看似輕巧的鞭腿,失去了平衡,轟然向前傾倒!
不待這兇物掙扎咆哮,方源猱身而上,如影隨形!雙臂筋肉瞬間墳起,條條大筋如虬龍盤繞,爆發(fā)出神勇境巔峰的沛然巨力,如兩條太古巨蟒,死死絞纏住魔傀粗壯的脖頸!
“嗤啦——!”
令人頭皮發(fā)麻、牙根酸軟的筋肉撕裂聲猛然炸開!那是純粹肉身力量對抗魔軀防御的極致碾壓!方源雙臂青筋暴突,氣血奔涌如長江大河,猛然發(fā)力一擰!
“咔嚓!”
又是一聲悶響,魔傀那顆猙獰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落,血眸中殘存的兇戾紅光徹底熄滅,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轟然癱倒在地,再無一絲聲息。兇煞之氣,瞬間消散。
整個伏魔殿,落針可聞。
“過!”
主考老道眼中精光暴漲,如同兩道實質(zhì)的閃電射出!那絲譏誚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這般舉重若輕、以弱擊強、精準(zhǔn)狠辣到極致的手段,在外門弟子試煉中,已多年未見!此子,是塊真正的璞玉!
立時便有數(shù)名眼尖的華服子弟圍攏上來,臉上堆滿諂媚笑容,言辭間極盡奉承巴結(jié)之能事,試圖攀附這未來可能的仙門新貴。
方源神情疏淡,眸光寂然如萬載寒潭古井,不起半分波瀾。他隨意應(yīng)酬幾句,便將眾人無形隔開。仙途漫漫,荊棘密布,大道爭鋒,兇險莫測。此間庸碌之輩,何值他費心攀附?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將羽化仙門連綿的群峰染上一層凄艷的金紅。持續(xù)整日的試煉終于落下帷幕。千人赴試,過關(guān)者,不過寥寥一掌之?dāng)?shù)。仙凡之別,于此一日,判若云泥。
“落選者,留候片刻,自有仙鶴送爾等下山。”主考老道聲音冰冷依舊,不帶絲毫情感,“過關(guān)弟子,隨我領(lǐng)取仙緣,分配居所!自此刻起,爾等即為羽化門外門弟子!一言一行,皆系仙宗威儀!若有觸犯,輕則廢去修為逐出門墻,重則。。。。。。形神俱滅!”
內(nèi)院深處,一處靈氣更為濃郁的精舍內(nèi)。代表著外門弟子身份的玉符、水火道袍、盛放辟谷丹藥的凈瓶、記錄門規(guī)的玉冊等物,被一一賜下。方源依照身份玉牒上的指引,穿過一片靈氣氤氳的竹林幽徑,踏入“潛仙院”中一方獨屬于自己的小筑院落。
【方源:仙緣初定,根基初立,直播間我就關(guān)閉了。】
【蕭炎:觀仙門一日,如見天地之闊!勝我苦修十年之功!煉體去了!】
烏坦城后山,蕭炎低吼一聲,面前一塊千斤巨石在他狂暴的拳風(fēng)下石屑紛飛,他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
【秦羽:仙道艱難,共勉之。】
云霧山莊內(nèi),少年秦羽的拳風(fēng)陡然變得更加急促凌厲,仿佛要將空氣都打穿。
碧瑤的神念悄然隱去,不知在謀劃些什么。
方源推開了自己所居住的那扇古樸的院門。
入眼處,修竹數(shù)叢,倚著粉白的院墻,青翠欲滴,竹葉婆娑間有細微的靈光流轉(zhuǎn);一彎清泉自假山石隙汩汩流出,蜿蜒如帶,環(huán)繞著一座小巧玲瓏的八角石亭;水面清淺,幾尾金鱗悠然擺尾,攪動蓮葉;幽澗旁,三兩翠羽靈禽輕啼,其聲清越。院雖不大,不過數(shù)畝之地,卻布局精巧,暗合自然道韻。仙霧氤氳如薄紗輕籠,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在無聲無息間吐納著天地間精純的靈機,在此修行一日,足以抵外界十日苦功!
他拂去玉冊上并不存在的塵埃。三部道卷靜靜懸浮于案幾之上,散發(fā)出溫潤而古老的光華:
《松鶴萬壽拳》——取仙禽靈木長生不朽之真意,拳勢綿長悠遠,練至深處,可引動一絲生命精氣,滋養(yǎng)臟腑,延年益壽,乃是錘煉根基、溫養(yǎng)肉身的絕佳法門;
《飛靈柔骨身》——效法流云之無相,清風(fēng)之無定,身法詭譎莫測,柔韌似無骨,練成后身如鬼魅,閃轉(zhuǎn)騰挪于方寸之間,乃近身纏斗、規(guī)避兇險的不二之選;
《龍形飛虎步》——融太古龍族騰挪九天之神韻,神虎搏殺百獸之威煞,步法踏出,剛猛暴烈,如龍行虎步,蘊含罡煞之氣,攻守一體,氣勢磅礴!
至于那卷記錄著森嚴(yán)戒律的《羽化門規(guī)》?方源信手一拂,玉冊便如棄敝履般滾落案角,沾染塵埃。規(guī)矩。。。。。。從來只縛庸才蠢物。真正的強者,只信奉力量與智慧鑄就的規(guī)則!
方源神念微動,三部記載著羽化門外門根基道法的玉冊,化作三道璀璨的流光,沒入那溝通諸天的玄奧存在之中——
【叮!群主方源,上傳功法典籍《松鶴萬壽拳》《飛靈柔骨身》《龍形飛虎步》至群共享空間!】
遙遠的烏坦城后山,正以頭顱撞擊巨巖、錘煉肉身的蕭炎渾身劇震,一股源自更高層次武道文明的精義涌入識海,他顧不得滿頭血汗,仰天發(fā)出一聲狂喜的長嘯:
【蕭炎:謝群主賜此仙緣!】
血汗交織的臉上,那點名為“野望”的星火,終于徹底點燃,化為灼灼烈焰!
方源獨立于清幽小院,玄衣沐著如水的月華與氤氳的靈霧。他緩緩抬起手,五指虛握,仿佛要將這初得的仙緣、這潛藏的危機、這浩瀚的玄黃大世界……盡數(shù)納入掌中。肉身秘境第八重“神勇境”的氣血在體內(nèi)奔騰咆哮,發(fā)出江河奔涌般的低沉轟鳴。他的目光穿透竹影月色,投向那仙門深處,群峰之巔,那里有內(nèi)門的璀璨星光,有真?zhèn)鞯茏拥臒o上威嚴(yán),更有那。。。。。。長生秘境之后的渺渺天道!
仙途如淵,大道爭鋒。這一步,不過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