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常理，你斷無可能登臨肉身‘神力’之境。。。。。。”方源目光如冷電，刺向跪伏在冰冷碎石上的方寒，聲音不高，卻在寂靜夜色中清晰得如同冰錐墜地，“可是。。。。。。吞服了甚么靈丹妙藥？”

方寒頭顱深埋，粗麻衣襟被冷汗徹底浸透，緊貼在他劇烈起伏的脊背上。沉默如同凝固的死水，唯有山風穿過枯木的嗚咽，更添幾分肅殺。

“咚！”

又是一記響頭狠狠叩在棱角分明的碎石上，額角皮肉綻開，殷紅刺目的血珠混著塵土滾落。

“稟。。。。。。稟源公子。。。。。。”方寒喉間艱難滾動，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粗糲巖石，“小人。。。。。。曾僥幸。。。。。。吞服過一條。。。。。。大蛇的內膽。。。。。。”

“獨角蝰蛇？”方清雪默然片刻，清冷的眸光在方寒身上停留了一瞬。

方源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閃，未置可否，只將視線投向那抹白衣勝雪的清冷身影。此子生死，只在方清雪一念之間。九竅金丹的氣息被竭力壓制，卻逃不過方源對同源之物的敏銳感知，但他此刻，無需點破。

“方家核心子弟，亦罕有你之運數。”方清雪的聲音似冰珠滾落玉盤，聽不出喜怒，“不過，蝰蛇內膽，至多助你攀至神力境巔峰。仙途漫漫，若無海量資源鋪路，終為螻蟻塵埃。”

她指尖那縷吞吐著毀滅氣息的紫色電蛇倏然斂去，只余一線寒芒在深邃眸底流轉。“你隨我入羽化仙山，先飼弄靈獸吧。”

塵埃落定。

方源瞥一眼那劫后余生、猶自伏地戰栗的灰影，不再多言，白衣袍袖一拂，身形悄然隱入更深的夜色，仿佛從未出現過。

車馬轔轔，碾過龍淵古道千年風霜，馳過烏靈荒原萬里枯黃，穿過華陽水鄉朦朧煙雨，越過太谷雄關巍峨城墻，渡過九湖碧波瀲滟風光。。。。。。千里風塵，盡付一月單調而沉重的蹄聲輪響。

終在一日清晨，天地驟然開闊！

前方，群山如怒海狂濤般奔涌而來，悍然撞入眼簾！其勢之磅礴，其氣之蒼茫，令凡俗心神為之奪！

“羽化仙山，到了。”方清雪清泠如冰玉相擊的聲音破空傳來，似有滌蕩凡塵污濁的無形之力。

方源凝目遠眺——

但見無數奇峰如萬千青玉巨劍，鋒芒畢露，直刺蒼穹！千仞飛瀑自九天垂落，銀河倒瀉，轟鳴之聲遠隔百里猶震得人心魄動搖。碧空如被神泉洗過，纖云不生，唯有昊陽金輝遍灑群峰，將天地間一切陰霾濁氣滌蕩得干干凈凈。

奇峰險壑之間，瓊樓玉宇依絕壁而筑，飛檐斗拱于虬松古柏、瑤草琪花之中若隱若現，吞吐著源自太古洪荒的浩渺氣息。目光投向更深處，云濤翻涌如沸海，數座巍峨天城虛懸于渺渺霧靄之上，霞光繚繞，瑞氣千條，似海市蜃樓幻境，又分明是神人居所，俯瞰人間。

此非人間城池，實乃九天仙境！

【叮！群主方源開啟直播！】

【蕭炎：嘶。。。。。。！！！這邊是仙家氣象？！云嵐宗那點山頭與之相較，簡直像是土丘上壘的瓦礫！（心神劇震）】

【碧瑤：青云七峰。。。。。。怕也難及此等開天辟地般手筆之萬一！（心旌搖曳）】

【秦羽：連爺爺所言海外仙島。。。。。。或可與此爭輝否？（神往，心潮澎湃）】

忽聞云中傳來一聲穿金裂石般的清越鶴唳！

七八點白影如流星破開云層，瞬息已至車隊上空！竟是七八頭神駿非凡的雪色仙鶴，翼展如垂天之云，頭頂赤冠如燃燒的火焰，鋼爪撕裂空氣發出銳響！鶴背之上，數名身著羽衣、頭戴星冠的道人憑虛御風，神色倨傲，目光睥睨，視下方車隊如螻蟻微塵。

【蕭炎：御鶴凌霄！餐霞飲露！這才是我輩所求的大逍遙！大自在！（熱血沸騰）】

斗帝之夢，在此刻仙家氣象前，竟顯黯淡。

【碧瑤：呵。。。。。。逍遙未見幾分，這些來人的刻薄嘴臉，倒比我圣教兒郎更顯招搖！（撇嘴譏誚）】

為首那羽衣道人俯瞰下方渺小如蟻的車隊，聲如寒鐵撞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凡俗螻蟻，濁氣沖天！安敢擅闖羽化仙域？速速退去，免遭天譴！”

方源靜立人群之中，白衣纖塵不染，唇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冷冽弧度。目光平靜，只等那抹白衣。

方清雪身形未動，人已憑空懸浮而起，離地三丈！

白衣獵獵，無風自動！周身三丈之外，氣流如無形怒龍盤旋呼嘯！噼啪炸響！一道道凝練的紫色電蛇憑空滋生、游走，將空氣灼燒出刺鼻的焦糊之味！一股睥睨寰宇、代天行罰的煌煌威壓，如同九天銀河決堤般轟然傾瀉，將整片天地籠罩！

“聒噪。”

二字輕吐，清冷如碎冰墜玉盤。

她拇指隨意輕抬，對著那為首道人方向，凌空一劃——

“嗤啦——！！！”

一道凝練如實質、純粹由毀滅雷霆構成的紫色刀芒，撕裂了朗朗長空！其勢如開天辟地的第一道劫雷，吞吐日月精華，激蕩陰陽二氣！熾烈的電流貫穿虛無，瞬間鎖死那一人一鶴，避無可避！

“啊——！！”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僅僅持續半息！那羽衣道人連同座下仙鶴，周身驟然燃起妖異的紫色烈焰！光芒刺目！頃刻間，道人化作一具焦黑扭曲的殘骸，仙鶴龐大的身軀亦裹著熊熊紫焰，如同燃燒的隕石，自云端轟然墜地，砸起漫天煙塵與焦臭血肉！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天地！余下的仙鶴道人面無人色，抖如風中殘葉，胯下仙鶴亦驚惶哀鳴，再不敢有半分倨傲。

【蕭炎：我。。。。。。的天！言出法隨，代天行罰！此乃真仙手段！】

【秦羽：上仙之威。。。。。。竟至于斯！翻手間裁決生死！】

【碧瑤：。。。。。。（半晌無言）正道仙家，殺性倒比我爹還重三分！】

翌日，晨光熹微。

數名身著素凈鶴紋道袍的使者引路，方源與數名方家選拔出的子弟，穿過重重云霧禁制，前往外門弟子考核重地——踏仙院所在。直播光幕無聲開啟，群友神念齊聚。

穿過最后一片如紗似幔的靈霧，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浩瀚無垠的平原鋪陳于仙山環抱之中。平原之上，竟矗立著一座望不到邊際的巍峨巨城！城郭連綿如山脊，無數學宮、道館、丹房、器殿星羅棋布，氣象恢弘磅礴，遠超凡間任何帝都皇城！

【蕭炎：群主！這。。。。。。這城究竟有多大？！移山填海也不過如此吧！】

【方源：外門弟子，登記在冊者，數十萬眾。內門精英，五千有余。至于豢養靈獸、種植仙藥、灑掃庭除的雜役仆從。。。。。。更如恒河沙數，不可計量。】方源的陳述平淡無波，卻似萬鈞重錘，狠狠擊在群友心頭。

【碧瑤：數十。。。。。。萬？！】她下意識盤算鬼王宗總壇人數，算來算去，只覺得那雄踞南疆的魔道巨擘總壇，與此城相較，直如鄉野間不起眼的村寨。

狐岐山深處秘殿。

碧瑤將所見羽化氣象盡述。鬼王負手立于玄冰鏡前，望著鏡中翻涌的云霧，良久，一聲輕嘆逸出，帶著前所未有的復雜：“仙道煌煌。。。。。。氣吞寰宇。。。。。。非人力可及啊。”梟雄眼底，第一次掠過深沉的無力感。旋即，那無力又被更深的厲色取代：“瑤兒，那張小凡。。。。。。你可想讓他入我圣教？”

碧瑤托著香腮，眸中慧黠靈光閃動，輕輕搖頭：“還是讓他留在青云門吧。我圣教。。。。。。看多了，也怪晦氣的。”她指尖輕點光幕，心思已飄向那恢弘仙城。

方源踏著足以容納十馬并馳的青石大道，步入這座以圣潔無瑕的“靈脂白玉”筑就的雄城。陽光灑落，每一塊巨大的城磚都流淌著溫潤內斂的玉質輝光，行走其上，足底似有暖流涌動，滌蕩疲憊。他手持方清雪所賜的寒玉符令，在引路使者恭敬的目光中，朝著城中那座最為氣象森嚴、高聳入云的府邸行去——

踏仙院！

院門巍峨，白玉門檻高逾三尺，光潔如鏡，仿佛能照盡紅塵百態。門內，仙靈之氣氤氳如霧，隱約傳來悠遠鐘鳴與清越鶴唳；門外，是數十萬求道者掙扎沉浮的紅塵萬丈。一步跨過，便是仙凡永隔，踏上那荊棘遍布卻也光芒萬丈的登仙長階！

方源腳步未停，在無數道或羨慕、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注視下，白衣身影如孤鶴，從容不迫地跨過了那道象征著命運轉折的白玉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