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見其衣衫不整的模樣，嚴肅地敲了敲拐杖，“瘋瘋癲癲的，成何體統！老三媳婦呢，還不快把人帶下去！”

唐三夫人匆匆趕來，見女兒哭得梨花帶雨也心生不忍，戚戚然看向婆母，哀求道：“娘，您便給三娘一個公道吧。”

唐瑜抬起張淚臉，不顧形象地怒罵道：“唐窈那賤蹄子，明知道蘇承是我訂過婚的未婚夫婿，還同他拉扯不清，這次更是直接將我推下河去！祖母，這種人為何要將她接回來？自她回來后，五妹妹便成日以淚洗面，她就是個禍害！禍害了五妹妹還不夠，還要來禍害我！當初她就應該死在那水患中！”

“放肆！”

唐老夫人厲聲呵斥，生生將唐瑜吼懵了。

“她到底是你親妹妹，再如此不堪，你都不能如此咒她！我看你是落水后糊涂了，老三媳婦，還不快把她拉下去！”

“我不走！祖母若不把她趕出去，我便，我便一頭撞死在這兒！”

說罷唐瑜作勢要撞墻，被一群人哭喊著拉住，大夫人淚眼朦朧，撫著唐瑜的頭愧疚道：“是伯母不好，生出這么個孽障，倒害了你。”

“怎會怪大伯母？那唐窈在外邊十幾年，大伯母不曾教過，如此品行怎會賴到大伯母身上？”唐瑜仍流著淚，聞言卻先寬慰起大夫人來。

唐老夫人看著眼前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唐家嫡支共有三房，三房親人間素來和睦，只看這大夫人和唐三姑娘的關系便知，那是十分親厚，只可惜出了個唐窈，惹出這么一堆麻煩事。

只是縱使唐老夫人再不滿唐窈，也心知，唐窈到底是唐家的親骨肉，又流落在外多年，唐家對她，始終是有愧的。

還不等唐老夫人思索如何處置唐窈，一婆子來報：“老夫人，六姑娘醒了。”

唐瑜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推開眾人朝外奔去：“我現在就把她趕出去！”

唐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屋子里的一眾媳婦，無奈道：“看什么，還不快去追！當真要讓三娘把她趕出去嗎？”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追著唐瑜而去。

唐老夫人扶額，這仨媳婦，怎個個兒都是蠢的？

桑窈靠坐在床榻旁喝藥，方才郎中來給她看過，說她嗆水已無大礙，只是身體似乎有中毒之癥，好在中毒不深，便配了這藥方給她服下。

唐窈既是落水，又為何會中毒？

桑窈覺得，落水一事，恐有蹊蹺。

她本想等唐家長輩來了試探一番，再決定要不要說出這事，不成想沒等來長輩們，先來了風風火火、一臉怒意的唐瑜。

桑窈靜靜打量著眼前這個怒氣勃發的姑娘，柳眉杏眼，瞪人時有種可愛的嬌俏，若不是她此刻氣到有點面目猙獰，桑窈是愿意先開口說話的。

不過此時此刻，她還是少說為妙。

唐瑜一進門就看向唐窈，見她抬眼望向自己時，美目流盼，因臉色蒼白，莫名有幾分病西子的模樣，要不是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恐怕她唐瑜都會被其無辜的樣子誆騙過去。

“你還有臉在這兒喝藥，你給我滾出唐家！”

唐瑜抬手就要打翻藥碗，卻被桑窈輕輕一避，躲了過去。

桑窈三兩下喝完剩余的藥湯，好在她前世就泡在藥罐子里，苦澀入口也能面不改色，她用絹帕擦了擦嘴角，開口道：“姐姐如此怒氣沖沖，當心氣壞了身子。”

唐瑜登時被氣得眉毛倒豎，心下閃過一絲怪異，她總覺得唐窈哪里不一樣了，但沒做他想，指著唐窈的鼻子罵道：“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如此生氣！你勾引蘇承的時候眼都不眨，現在知道假惺惺做好人了，你以為我會領你的情嗎？當真是在農戶養大的野種，一點禮義廉恥都沒有！”

唐老夫人一進門，便聽到唐瑜口出狂言，她當即怒呵道：“荒唐！她是你嫡親的六妹妹，怎會是野種？誰叫你說這話的！”

唐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話，不僅罵了唐窈，還連帶罵了大老爺和大夫人。

她當即白了臉色，咬唇走到一邊，不敢再多言。

唐老夫人失望地睨了她一眼，走到里屋坐下，詢問唐窈：“六娘，身子如何了？”

桑窈低眉順眼，很是老實：“托祖母的福，孫女無礙。”

方才這群人一進門，她眼前便閃過許多花花綠綠的線，線的兩頭連接著不同的人，堆在一起，晃得她眼花，只是再睜眼，她便看不見了。

這是什么線？

唐老夫人面上閃過一絲詫異，打量了唐窈好幾眼，分明是一個人，但就是覺得，與之前那個咋咋唬唬的六姑娘，不大一樣了。

“六娘，可請郎中來瞧過了？”

饒是大夫人眼下再怎么不待見這女兒，該有的場面話還是要有的，她坐到唐窈跟前，生疏地握上她的手，觸及一片冰涼，大夫人心里一驚，到底是握緊幾分。

桑窈沒空理她心里的那些彎彎繞繞，淺笑道：“來瞧過了，說女兒已無大礙，阿娘不必擔心。”

她暫時沒提中毒的事，這幫人浩浩蕩蕩來看她，想來也不是真心關心她的身體，說了反倒可能會被指責是在做戲。

敷衍問過兩句她的身體，唐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開啟正題：“既然無事，我便問你，為何要把三娘推下水？你可知那是在畫舫之上，周圍都是人，三娘不會水，失了清白是小，丟了性命是大，你為何會謀害自己的姐姐？”

來人之前桑窈細細盤問過南星，據說那天是江寧城的燈會，唐家的姑娘結伴出游，上了畫舫賞燈。起初唐瑜與唐窈算不上不和，不過井水不犯河水，是唐窈勾搭蘇承事發后，唐瑜才處處看唐窈不順眼的。

那日唐五姑娘唐妍夾在中間說合，二人才看在唐妍的面子上，沒吵架，只是不知道后來二人怎的站在了一起，緊接著便落了水，唐妍匆匆趕來，指揮下人去救兩人。

唐瑜醒來后便哭嚷著說唐窈是為了蘇承才把自己推下水的，唐窈卻一直昏迷不醒，又有前科在身，饒是一時沒查明真相，但在眾人眼中，唐窈就是為了一個男人對唐瑜痛下殺手。

“那日你在嗎？”

南星點頭：“那日翠玉姐姐……告假，是我陪姑娘去的。當時姑娘說有事要同三姑娘說，叫我在一旁候著，三姑娘來之后，不知姑娘說了什么，三姑娘突然很生氣，掙開姑娘的手要走，姑娘卻突然往后一倒，連帶著把三姑娘也拉下去了。”

“也就是說，人其實不是我推的？”

南星皺眉想了想：“比起姑娘推人，奴婢更覺得那日像是姑娘你自己要落水了，臨時拉住三姑娘，才把人帶下去。”

“我當時表情如何？”

“當時天色昏暗，看不真切，但是如今細細想來，姑娘當時似乎，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