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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鋒停在紀無疚眉心前一寸。
血玉般的銹心劍劇烈震顫,劍脊上的十二道鎖鏈虛影瘋狂扭動,仿佛在對抗某種無形的束縛。洛星瀾的瞳孔時而猩紅如血,時而漆黑如淵,喉間擠出嘶啞的低吼:“走……快走……”
紀無疚沒動。
她盯著近在咫尺的劍尖,忽然伸手握住刃口。血順著指縫淌下,染紅衣襟,卻讓劍身血紋微微一滯。
“你不敢殺我。”她聲音冷得像冰,“因為我的命線,連著你的魂。”
洛星瀾的劍突然調轉方向,狠狠刺入自己左肩!鮮血噴濺的剎那,紀無疚鎖骨下的劍紋驟然發燙,仿佛有烙鐵按在骨頭上——那是懸劍閣的“同命契”,唯有血脈相連者才能種下。
“原來如此……”蕭無咎在不遠處輕笑,“師父當年把紀紅綃逐出師門時,竟沒發現她懷著孩子?”
暴雨傾盆,血水在三人腳下匯成溪流。
紀無疚扯開染血的衣襟,劍紋在雨中泛著幽藍的光:“二十三年前,紀紅綃帶著《滄塵引》逃出懸劍閣,不是偷,是逃——因為你們的掌門發現,她腹中胎兒能解開秘籍真正的封印。”
洛星瀾踉蹌后退,銹心劍插進地面才勉強站穩。他左肩的傷口沒有愈合,反而爬出細密的血線,與紀無疚鎖骨下的劍紋遙相呼應。
“同命之人,雙生劍魂?!笔挓o咎抬起殘缺的右臂,黑霧凝聚成新的手掌,“難怪師父要屠盡懸劍閣……若不殺光所有弟子,怎么騰出命格來養你們這兩把‘鑰匙’?”
一道閃電劈中山頂古松,雷光中,整座山體突然開始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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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裂開深淵,三人隨著亂石墜入地底。
洛星瀾在墜落中抓住紀無疚的手腕,銹心劍插入巖壁減速,劍身與巖石摩擦迸出火星,照亮下方景象——
數千具白骨堆成環形祭壇,每具骸骨的天靈蓋上都釘著一枚銅錢,正是懸劍閣的“引路錢”。骸骨中央立著九盞人皮燈籠,燈罩用少女脊骨為架,繪滿血色符咒。
“這才是真正的懸劍閣?!笔挓o咎的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上面那些樓閣,不過是給活人看的幌子?!?
紀無疚甩出金線纏住鐘乳石,借力蕩到祭壇邊緣。她指尖拂過一盞人皮燈籠,燈罩突然映出模糊畫面:白衣女子被鐵鏈鎖在冰棺中,腹部隆起,腕上系著溯影鈴——是紀紅綃。
“娘……”
燈籠中的紀紅綃似乎感應到什么,猛地抬頭。她的眼睛沒有瞳孔,只剩兩個血洞,嘴角卻浮起詭異的笑:“快逃……滄塵引是活的……”
“小心!”
洛星瀾的劍光斬碎燈籠,但飛濺的燈油化作鬼手抓向紀無疚。千鈞一發之際,溯影鈴自動炸裂,九枚金針結成光幕擋住攻擊。
蕭無咎的冷笑在祭壇回蕩:“真感人啊……可惜紀紅綃到死都不知道,她偷走的《滄塵引》下半卷,早就被師父調包了?!?
骸骨堆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血池。池中浮著一具水晶棺,棺內躺著與洛星瀾一模一樣的少年,心口插著柄剔透冰劍——正是懸劍閣失蹤的“澄影劍”。
“這是……我?”洛星瀾按住劇痛的頭顱,零碎記憶洶涌而來:十歲生辰那夜,師父將他按在祭壇上,澄影劍貫穿心臟……
蕭無咎的身影出現在水晶棺旁:“當年死的那個才是替身,而你,是用《滄塵引》復活的傀儡——沒有心,沒有魂,只是盛放劍魄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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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沸騰,數千骸骨齊齊轉頭,空洞的眼窩對準洛星瀾。
紀無疚的金線突然纏住他的腰:“別聽他的!若你真是傀儡,同命契為何會生效?”
“因為同命契連的不是魂魄……”蕭無咎抬手,血池中升起無數紅線,另一端全部系在洛星瀾身上,“而是因果。”
紅線繃緊的剎那,洛星瀾看見走馬燈般的畫面:
——六歲的他在練劍,遠處廊下,懷孕的紀紅綃正將一枚金鈴塞入襁褓。
——掌門的手按在紀紅綃天靈蓋上,澄影劍刺穿她的丹田。
——血泊中的嬰兒鎖骨浮現劍紋,而他自己心口沒入半卷《滄塵引》……
“你與紀無疚是同母異父的兄妹。”蕭無咎的聲音似毒蛇吐信,“只不過你的父是劍魄,她的父是魔尊——多妙啊,正邪雙生的鑰匙,才能打開真正的……”
銹心劍突然自行動了。
血玉劍身脫離洛星瀾的手,凌空斬斷所有紅線。失去束縛的瞬間,洛星瀾七竅溢血,卻仰天大笑:“原來如此……這十年我追查的兇手,竟是我自己!”
血池中的水晶棺轟然炸裂,澄影劍飛入他左手。雙劍交錯的剎那,整個地宮開始崩塌,骸骨們發出尖嘯,化作黑霧涌向蕭無咎。
“沒用的!”蕭無咎與黑影合二為一,化作三頭六臂的怪物,“《滄塵引》已與我魂魄相融……”
“那就一起死?!?
洛星瀾雙劍刺入自己胸膛!
血紋暴漲,地宮四壁的符咒同時亮起。紀無疚看清那些符文的真容——是放大千倍的滄塵引書頁,每一筆都是人血描成。
蕭無咎發出驚恐的尖叫:“你竟敢引爆劍魄?!”
“我說過……”洛星瀾在血光中看向紀無疚,眼底猩紅褪去,露出久違的清明,“因果該斷了?!?
震耳欲聾的轟鳴吞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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