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

長安城中的文武百官，都接到了一道讓他們心驚膽戰的王令——齊王楊倓，于曲江池，召開緊急朝會。

當這些官員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昨日還是風雅之地的曲江池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幾欲作嘔。

這里沒有被清洗。

昨夜的殺戮痕跡，被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惡臭。亭臺樓閣，雕欄畫棟，到處都是暗紅色的血跡與可怖的彈孔、刀痕。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尸體，斷肢殘骸隨處可見，殷紅的鮮血，將整片區域染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一些膽小的官員，當場就腿軟了，更有甚者，扶著柱子便開始干嘔。

就在這片修羅場的最中央，楊倓端坐于臨時搬來的王座之上。他換上了一身威嚴的黑色朝服，神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在他身后，墨五侍立如影，而張豹則纏著厚厚的繃帶，如一尊門神，按刀立于另一側。

李靖與陰世師，分列左右，面沉似水。

“諸位，都到了?！睏顐劦穆曇簦谶@片死寂的血腥中響起，顯得格外清晰。

“殿……殿下……”一名老臣顫抖著聲音，躬身道，“不知殿下召我等來此……是為何事？”

“為何事？”楊倓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自然是請諸位，看一出好戲的結局。”

他揮了揮手。

一群甲士，押著數十名披頭散發、渾身血污的囚犯，走了上來。

百官定睛一看，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為首的，正是京兆尹裴蘊，以及韋氏、薛氏等關中七大門閥的家主！

此刻的他們，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威嚴與體面，一個個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待宰的牲畜。

“帶上來！”

隨著楊倓一聲令下，甲士將裴蘊等人，粗暴地推搡到大廳中央，讓他們跪在自己族中死士的尸體旁邊。

“墨五?！睏顐劦亻_口。

“屬下在。”墨五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卷厚厚的卷宗。

“念?！?

“是。”

墨五展開卷宗，用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聲音，朗聲宣讀起來：

“罪臣裴蘊，身負皇恩，不思報國，反倒結黨營私，侵占田畝，魚肉鄉里。更甚者，因不滿‘均田令’，勾結韋氏、薛氏等逆賊，密謀于曲江池設下鴻門宴，買通刺客組織‘鬼手’，意圖行刺齊王殿下！證據在此，罪臣與‘鬼手’往來密信一封！”

墨五從卷宗中抽出一封信，高高舉起。

“罪臣韋匡，身為朝廷命官，暗中變賣產業，籌集黃金三千兩，用以資助刺客，妄圖顛覆朝局。證據在此，其府上查獲賬本地契一箱！”

“罪臣薛朗，心腸歹毒，獻上連環毒計，欲在刺殺殿下之后，嫁禍于忠心耿耿的張豹將軍，以圖引爆軍中內亂，其心可誅！證據在此，從其心腹管家口中錄得供詞一份！”

“……”

墨五的聲音，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每一個官員的心上。

他每念一條罪狀，便會呈上一份鐵證。人證、物證、口供，環環相扣，無可辯駁。

百官們聽得心驚肉跳，面色慘白。他們終于明白，這并非一場簡單的刺殺，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針對齊王殿下的政治顛覆！

而齊王，早已洞悉一切，將計就計，設下了這個驚天殺局，就是要將所有反對他的勢力，一網打盡！

當墨五念完最后一條罪狀，合上卷宗時，整個曲江池，已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楊倓緩緩起身，目光如刀，掃過階下百官，最后落在了那群面如死灰的罪魁禍首身上。

“諸位，還有何話可說？”

裴蘊猛地抬起頭，渾濁的雙眼中，爆發出最后的光芒，他嘶聲力竭地吼道：“楊倓！你……你不得好死！你這亂臣賊子，殘害忠良，以酷吏治國，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

張豹眼中寒光一閃，猛地上前一步，一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嘴上。

“砰！”

裴蘊整個人倒飛出去，滿口牙齒混著鮮血噴出，當場昏死過去。

“聒噪?！睆埍恍嫉剡艘豢?。

楊倓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抬起手，輕輕向下一揮。

“所有主謀，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所有參與此事的家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家產盡數充公！”

“即刻，行刑！”

冰冷決絕的命令，回蕩在血色的朝堂之上。

“不——！殿下饒命?。〉钕吗埫?！”

幸存的幾名家主，爆發出絕望的哀嚎與求饒，卻被甲士死死按住。

李靖面無表情地拔出佩劍，親自走到一名世家家主面前。

“噗嗤！”

手起劍落，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滾落在一名官員的腳下，那官員嚇得尖叫一聲，癱倒在地。

血，再次染紅了曲江池。

在百官驚恐萬狀的注視下，一場血腥的處決，就在這臨時的“朝堂”之上，公然上演。

楊倓就這么靜靜地看著，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他要的，就是這種震撼。

他要用這些門閥的鮮血，來洗刷關中舊有的秩序，來告訴所有人，這片土地，從今天起，姓楊！他楊倓的楊！

當最后一顆頭顱落地，太陽，也終于沖破了云層，萬丈金光，灑滿了這片血腥之地。

楊倓沐浴在晨光之中，走下臺階，緩緩地從那些戰戰兢兢的官員面前走過。

“即日起，所有抄沒田產，盡數納入‘均田令’范疇，分發給無地百姓與軍中將士?！?

“所有抄沒錢糧，一半充入國庫，一半用作軍餉?！?

“陰相，此事由你負責?！?

“臣，遵旨。”陰世師躬身領命，心中卻是波瀾壯闊。這一場清洗，讓原本捉襟見肘的府庫，瞬間變得無比充盈。殿下的手段，當真是雷霆萬鈞！

“李相?！睏顐動挚聪蚶罹?。

“臣在?！?

“利用這筆錢糧，即刻擴軍。本王要你在三個月內，再為本王練出五萬精兵！”

“臣，遵旨！”李靖眼中精光爆射。有了錢糧，他有信心，將關中打造成天下最堅固的戰爭堡壘。

楊倓的目光，最終掃過那些噤若寒蟬的百官。

“今日之事，諸位都看清楚了?！?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本王言出必行?！?

說罷，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片血腥之地。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旭日之下，那一條由鮮血鋪就的，通往至高權力的道路。

關中的天，從這一日，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