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升起時，街頭還帶著一點清晨的微涼。

民宿門口，三個人站在路邊等車。

Krystal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下擺掖進牛仔褲里，頭發隨意扎著。

她一邊打哈欠一邊偷偷往蘇承佑那邊靠，似乎還沒完全清醒。

蘇承佑低頭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紙袋往她手里一塞。

“咖啡和烤吐司，等下車上吃。”

“....你什么時候買的？？”

“早上跟你歐尼一起晨跑的時候，順路買的。”

蘇承佑笑著回道。

Krystal一聽這話，神情肉眼可見地有些不高興。

“你們怎么不叫我？”

“我下樓的時候碰到她的...”

“努那說你還在睡，我就沒好意思吵你?！?

Krystal撇撇嘴。

“她沒跟你又嘮叨什么吧？”

“沒有....就隨便跑了會兒?！?

Krystal輕輕哼了一聲，把紙袋抱緊，偷眼瞄了一下前方的歐尼....

身為最強姐控的她，長這么大，頭一次覺得Jessica在身邊好像也挺麻煩的....

Jessica站在他們三米遠的地方，穿了條米白色的長裙，妝容干凈利落。

“車來了?！?

她看了一眼手機，率先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Krystal撇了撇嘴，快步跟上。

蘇承佑則走在最后，把她們的箱子一并塞進后備箱。

機場并不遠，二十多分鐘車程就到了。

辦理登機牌時，蘇承佑站在自動柜臺前對著屏幕操作，Krystal從旁邊遞過來護照。

她剛想轉頭跟Jessica告別....

就見對方也一臉淡定地站到排隊的人群里，把行李箱穩穩往傳送帶上一放。

“.....你不是送我們來的嗎？”

Krystal有些愕然的眨了下眼。

Jessica把墨鏡戴上，朝她勾了下唇角。

“我在華夏有個廣告通告，一趟飛機，不可以嗎？”

.........

跨國航班平穩地穿越云層，窗外陽光透過舷窗灑進來，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橙皮香和咖啡味。

頭等艙里很安靜。

Krystal靠著窗戶睡著了，脖子微微歪著，額前幾縷碎發被空調風吹得輕輕動著。

她沒蓋毛毯，只披了件外套，睡得有點不安穩。

蘇承佑輕手輕腳的走過來，朝坐在外側的Jessica笑了笑。

然后伸長了胳膊把毛毯蓋在Krystal腿上，又將她肩膀一側拉平，調整了姿勢，這才坐回自己座位。

他一落座，右邊就傳來Jessica低低的一句。

“還挺細心的...”

蘇承佑偏頭，對上她含著幾分意味不明笑意的目光。

他沒接話，只是略帶尷尬地笑了笑。

Jessica輕輕晃著手上的水杯，目光落在前方艙門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開口。

“你的公司，現在是幾輪融資？”

蘇承佑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Vibez。

“今天要談的是天使輪，前期靠自投和內部資源撐著，快到臨界點了。”

“你打算做成什么樣？”

蘇承佑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在心中醞釀了一會兒措辭后才緩緩說道。

“如果順利，兩年內打穿本地服務閉環，切入短視頻、社區和電商，之后再往東亞和歐美市場復制?！?

“能站穩的話，我想把它做成一個......在全球足夠有話語權的生態。”

他沒有選擇隱瞞，而是很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不知道這不是也是對方考核的一種，但他清楚，實話實說有時候是最好的應對。

Jessica輕輕“嗯”了一聲，沒有馬上回應。

她其實沒怎么聽懂，這些年所有的精力都在舞臺上，她對商業方面雖然不算小白，但還是有些空缺。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你覺得人到了哪一步，該開始為自己活？”

蘇承佑一下沒反應過來，被這沒頭沒尾的問題的有點懵。

Jessica似乎也不打算等答案，只是像自言自語般接著說下去。

“我們這個行業，說白了就是被拿捏著的?！?

“行程、造型、鏡頭、合約，甚至連吃飯睡覺、談戀愛，都不是自己能完全決定的?！?

“我習慣了，也忍了十年?！?

她抬起頭，看著窗外那一片耀眼的云海。

“公司一直在說是為我們好，為團隊好....”

“可到頭來，資源往誰身上傾斜，我們都心里有數。”

“說到底，誰更聽話，誰就能更久地留在最上面的位置上?！?

Jessica嘴角微動，像是在嘲笑這個系統，也像是在嘲笑自己。

“我不是受不了辛苦，也不是急著掙大錢?！?

她頓了頓，眼神收了回來。

“我本來只是跟公司提了個設想?！?

Jessica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小心斟酌措辭。

“說我想嘗試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一個品牌也好，一個副業也好，哪怕只是試試看?！?

她頓了頓，眼神落在玻璃杯沿。

“結果他們很快找我談了?！?

“話說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確，要么老老實實續約，什么都別想?！?

“要么...就退團。”

“嘴上說的好聽，其實不就是覺得我是借少女時代的殼，孵我自己的蛋...”

她苦笑一聲，“但你應該知道我最怕的，是Krystal也被牽連?！?

她眼神定定落在前方熟睡的妹妹身上，語氣變得很輕很輕。

“我就一個妹妹?！?

蘇承佑側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剛出道那會兒，公司讓我們簽十幾年合約，一開始都覺得正常...”

“資源是他們給的，舞臺也是他們爭取的，我們只管努力就好了?！?

“可到后來我慢慢發現，不管我們多拼，收入分成、決策權、品牌授權這些事，從來就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Jessica的語氣里沒有怨恨，但也不再輕描淡寫。

“你知道少女時代一年下來幾百萬的粉絲、幾十億上百億韓元的收入....”

“可我們分到的卻只是那可笑的一點點?！?

她低頭笑了笑。

“說好聽點是公司統一管理，說直白點...”

“就是能用你，就用到榨干為止?！?

她抬起頭看了蘇承佑一眼，眼神格外平靜。

“團隊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發展方向....”

“允兒去拍戲，泰妍在忙著做OST和電臺...”

“Tiffany和Sunny開始頻繁上綜藝，秀英也在談獨立劇本。”

她頓了頓，輕輕吐出一口氣。

“就像每個人都有了退路，只有我還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走，也不敢動。”

“可我快三十歲了....如果現在還不為自己為Krystal鋪路，以后我和她就只剩被安排的份了?！?

她聲音微啞，像是壓抑了很久的某種掙扎終于找到一個口子透了出來。

“所以我才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選?！?

蘇承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她，神情卻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而Jessica，則偏過頭去只靜靜靠著椅背，像是終于把一個壓在心頭許久的石頭放了下來。

她偏著頭，望著機艙前方那扇緊閉的門，眼神有些空。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把這些話說出來。

她不是一個輕易暴露軟肋的人，這些年早已知道了什么能說，什么只能咽下去。

可那一瞬間，她還是開了口。

可能是因為壓太久了，也可能....因為眼前這個人，是蘇承佑。

他是Krystal選的人，而她始終是個把妹妹放在第一位的姐姐。

但說到底，其實她也有一點私心。

這些話她本來不打算說出來的，至少不會這么早。

可她知道，從產生這個念頭開始，自己早晚要做出選擇。

而這份選擇一旦落實，最先受影響的，就是Krystal。

她不想讓妹妹措手不及，更不想有朝一日妹妹被推到風口浪尖時，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只是一點心理準備，也好過什么都沒有。

但她不敢直接跟Krystal說出口。

怕她反對，怕她難過，更怕她為了自己做出什么沖動的決定。

所以，她才用這種曲線救國的方式對蘇承佑說。

這是一種釋放，也是一種求助。

Jessica見蘇承佑沉默了下去，抬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從隨身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遞給蘇承佑。

“這是我規劃的品牌初步方案，還很粗糙，你幫我看看....”

蘇承佑接過，低頭掃了一眼首頁，動作本來很隨意。

但視線落在合伙人一欄的那一行時，神色微微一頓。

【聯合發起人：鄭秀妍/權寧一】

他眼里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訝異，沒有多表露出來，只是順勢翻開后幾頁。

紙張上印著的，是一個定位高端生活方式女裝品牌的初始架構。

從產品線到運營節點，從內容傳播到代工渠道合作，結構清晰、邏輯完整。

但也正因為如此，一些細節上的偏差反而更容易被放大。

比如，初期資金使用安排中，對Jessica的個人出資額度遠高于對方...

權利結構沒有設置保護條款，也就是說對方想要單方面增資或者撤出，都不需要Jessica的同意。

還有一點更是詭異....

品牌IP開發和二次授權板塊完全歸屬權寧一負責，Jessica甚至沒有否決權限.....

蘇承佑緩慢地合上文件，指尖在封面上輕敲了兩下。

“這個合伙人......跟你關系很好嗎，努那？”

Jessica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她盯著蘇承佑的眼睛看了幾秒，眼神閃躲了一瞬，隨即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認識很多年了，算是.....朋友?！?

她說得平靜，卻明顯帶著一點猶豫。

蘇承佑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什么。

“這個方案整體不錯?！?

他只是淡淡評價了一句。

“不過細節上，我建議您再找個律師重新過一遍....”

Jessica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只是把文件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