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進士宴
- 長安寧:金枝策馬送紅妝
- 吉右觀南
- 3595字
- 2025-05-30 10:01:37
夫妻二人如今同住一院,不過昭寧住主屋,云翊住東側間。
“夫君,聽聞婆母就要回涼州了,我們今日回……云府一趟吧。”
昭寧一早便來到云翊臥房,沒想到他正在更衣。
身高八尺,寬肩窄腰。
昭寧一時有些看呆了。
云翊沒有讓小廝服侍日常起居的習慣,所以這里并無旁人。
“夫人,好看嗎?”見昭寧直直地盯著自己,云翊調侃道。
“啊,好……好看。”
云翊也被她這副樣子逗樂了。
昭寧臉上浮現出一絲窘意,連忙轉開話題,“母親喜歡什么?我備好禮物,我們早飯后便出發。”
云翊仔細想了想,自家母親不喜歡首飾綢緞,也不貪財。
“母親以前是武將,要說喜歡什么,好像比較喜歡兵器。不過現在母親已經不上戰場了,也用不上了。”
“這樣啊,那我便送母親一柄防身的武器吧。正好父皇曾賞賜了我一把南洋進貢的匕首。”
“夫人,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皇帝賞賜公主的東西,還是太貴重了些。
“正因為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們的,夫君不必多慮。”
云翊提前派人去通知了云府,公主今日會過去。
溫氏自接到消息后便開始張羅起來了。
“扶之怎么不早說,一會兒就來了,我們現在準備都有些來不及。”
云夫人見她忙里忙外的身影,勸說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講究那么多。瑾秀,你就別忙活了。”
“那哪行啊,那可是長公主啊,我們大周唯一的公主。”
云夫人根本勸不住她。
云璋見狀,反而勸說云夫人:“大嫂,你就隨她去吧。公主上門,理當重視的。”
“兩位小少爺呢,趕緊讓他們換好衣服。”
……
巳時剛過,公主府的馬車便停在了云府門口。
春草、夏蘭、秋梅、冬雪相繼將禮物拿出來。
除了云夫人的匕首,溫氏得了一套鑲紅綠寶石的金釵。
云文德由安國公親自引薦,已經進了玄甲軍,昭寧便贈他一柄寶劍:奔月劍。
與云翊的七星劍齊名。
連云翊都吃了一驚,公主究竟有多少寶物?
云文簡即將參加科考,兄弟倆一文一武,讀書人都離不開琴劍書箱,昭寧便送他一把“獨幽琴”。
“夫人還會彈琴?”
云翊從未見她彈過琴,沒想到竟藏有如此好琴,想必也是懂琴之人。
昭寧輕輕搖頭,“不會。琴棋書畫,我一樣都不會。”
云翊看她這副坦蕩的模樣,一瞬間像是看到了當年在涼州城時的那個小姑娘。
他怎么了?不能如此。
“走吧,夫人。”
云夫人雖然是昭寧的婆母,但這卻是成婚后云夫人第一次看到這位兒媳婦。
“婆母安好。”
云夫人哪敢受公主行禮,忙說道:“公主安好。”
云文德接過奔月劍便忍不住拔出劍,想要一試。
“二哥,用你的七星劍跟我比試一場如何?”
云翊的劍術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住的,也怕傷到他。
“不行。”
“為什么?”云文德明顯有些失望。
昭寧走到云翊身旁,“夫君,去吧。我想看你試劍,當心些即可。”
云翊這才愿意上場。
可劍雖好,人還需磨練。
云文簡可不是十七歲成名的云家二郎,完全接不住云翊的招式。
幾個回合下來,連劍都被甩出去了。
好在劍身落地之前,昭寧一個飛身握住了劍柄。
“夫君,接下來,我跟你比。”
昭寧眼神明亮,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么行云流水的劍招了。
不愧是她的夫君。
云翊還不知道昭寧的功夫如何,以為她只是小時候跟安國公學過些防身的武功,他都不知道她還會使劍。
云翊初時以為她只是想玩兒玩兒,有意讓著她。
沒想到過了幾招才發現,她才是個中高手。
若是不全力應戰,他這個北境第一劍客的關門弟子今天就要輸給自己夫人了。
最后一招,昭寧想從他身后進攻。
他躲了過去。
昭寧滿意地將劍扔給一旁目瞪口呆的云文德,“夫君好功夫。”
他這次沒有故意不躲,比當年公平。
可云翊卻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涼州城的軍營。
為什么他覺得昭寧更像是當年跟他比試的人,可她明明沒有去過涼州。
云夫人也沒想到公主竟有如此身手,很是驚訝。
云文德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二嫂也這么厲害。”
云璋趕緊提醒他,“要稱‘公主’。”
昭寧倒是很滿意這個稱呼,“叫‘二嫂’并無不妥。不過你們大嫂是我的妹妹,這樣叫輩分有點亂了。所以換個稱呼更好一點,以后你們叫我‘嫂嫂’即可。”
“是,嫂嫂。”
“哎。記住了,往后你們就是我長寧嫡長公主的弟弟。我還有一個弟弟,你們得稱他為‘太子’。在平陽城,如果有誰欺負你們,不管他是哪家耀祖,挺直腰桿打回去,嫂嫂給你們做主。”
云翊這才知道,原來她知道那件事。
自從云家兩兄弟回京之后,云文德云文簡真是有了不少造化,溫氏打心眼里感謝這兩位侄子。
婚后第一次去夫君家,昭寧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從云府出來,昭寧不想立即回府,讓云翊陪她走走。
“今日似乎很熱鬧。”昭寧看到滿街的花燈,有些好奇。
“夫人,今日是七夕。”云翊溫柔地回答道。
“七夕?要怎么過?”這不能怪昭寧,她的確從未來過七夕燈會。
云翊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和心上人一起過。”
昭寧愣了愣,有些害羞,就任由他牽著往前走。
來到一處可以放河燈許愿的地方。
“夫君,我們來放個河燈吧。”
“夫君,你的字好看,你來寫愿望。”
“好。夫人想寫什么?”
昭寧思考片刻,“嗯……寫‘天下長安’。”
“還有呢?”云翊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嗯?沒有了呀。就寫這個。”
昭寧已經完全將“七夕節”拋之腦后了。
云翊看她一臉真誠,失笑道:“不愧是長公主,果然心懷蒼生。”
昭寧這才反應過來,“啊,對了,再放一個。寫‘預祝夫君進士及第’。”
唉,也沒完全反應過來。
不過好歹記得夫君了。
殿試,由建寧帝親自主持。
任命尚書右仆射司徒正陽為閱卷大臣,任命中書令周在安為讀卷大臣。
這是十年來首次,張相沒有參與選拔天子門生。
結果沒有讓建寧帝失望。
一甲第一名:云翊。
進士及第狀元郎。
一甲第二名:李偲。
這下再沒人敢說云翊坐上相位完全是靠公主的裙帶關系了。
但他還差一點。
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武。
云翊還需要一段真正接觸底層百姓的為官經歷。
新政推行,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李偲就差這一場,錯失“連中三元”。
皇帝賜諸進士宴。
宴會上,建寧帝總算見到了那位敢罵當今圣上的榜眼。
幾杯酒下肚,建寧帝點名問道:“李偲,你說朕:‘王者以天下為家,天下之財皆其有也。此乃匹夫之鄙志也。’那你說說,你的志向又是什么呢?”
席間立時鴉雀無聲。
李偲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十分冷靜。
“回陛下,臣沒有什么志向。只希望為官一方,則為一方民之父母。”
“按你這么說,朕治天下官員,則為天下萬民之父母。那為何在你筆下就那般不堪呢?”
李偲絲毫不打算說句軟話,直接回道:“回陛下,《書》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然則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無君,人各得自私也,人各得自利也。”
全場官員倒吸一口涼氣。
“你是當真不怕死嗎?”建寧帝語氣中怒意難壓。
“怕呀,怎會不怕。但臣明白,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既然都是死,古有比干諫而死,今我李偲便效仿之,為萬民申冤,雖死猶榮。”
無人敢接話,他又繼續追問道:
“簪纓之士,居廟堂之高,又可知人間疾苦?”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眾人都在觀察皇帝的臉色,以為這個李偲今日怕是要有來無回。
結果建寧帝神態平常,問道:“在座各位,你們怎么看?”
百官面面相覷。
太子也不敢說話。
最后還是長公主起身,走到宴席中央,跪下替李偲求情。
“父皇,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詳,是為天下王。李偲既然自稱為萬民申冤,那不如就不先聽聽他所言之冤為何?”
云翊見狀,也跟著起身,跪在昭寧身側,附和道:“陛下,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陛下是圣明的君主,必然胸懷寬廣,事事為民。那便如長公主所言,讓他說說有何之冤,也可顯陛下仁德。”
長公主入朝堂不久,但這番胸襟,的確是令多位老臣心服口服。
李偲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為替他求情跪著的二人,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竟也在乎他一個無名小輩的生死嗎?
“李偲,既然長公主和云相都替你求情,那你便來說說萬民有何冤要申?”建寧帝看了看女兒女婿,真是越看越順眼。
“回陛下,如今北境連年荒災,百姓多餓死。城郭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乃國之大患。富貴之人生時治臺榭,死又修墳墓。上不厭其樂,下不堪其苦。此乃民之大冤。”
說到底就是怪皇帝修陵寢耗費大量物力財力。
“朕已推新政已解決北境荒災,既然你這么關心北境百姓,那你便去北境任職吧。‘禁酒令’能不能推得下去,就看你這身骨頭是不是能一直這么硬了。”
新政無法推行,乃是北境官官相護,官商勾結所致。
建寧帝一直苦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去做這個破局之人,如今終于是找著了。
但一個剛剛考中的進士,即便有朝廷的調令,怕是也難以在那個地方順利接任。
“今日是個好日子,又有長公主和云相為你求情,朕就不治你這不敬之罪了。”
“云翊,就勞你跑一趟,親自送他去北境赴任吧。”建寧帝這才讓昭寧和云翊起身。
“云翊?他就是狀元郎?”李偲這才知道自己輸給了誰。
原來新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就是這次搶了他狀元位置的人。
此人氣度不凡,自己輸得不丟人。
一旁的張相卻是心涼了半截。
不僅沒把自己的人成功安插到北境各州部,現在還弄來這么個油鹽不進的,往后北境怕是也再難掌控了。
昭寧回到席位,手還有些冰冷。
寬大的袖袍之下,云翊握住了她的手,感受著他的手心的暖意,她慢慢地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