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云相
- 長安寧:金枝策馬送紅妝
- 吉右觀南
- 3282字
- 2025-05-28 09:57:06
戌時剛到,云翊便回了喜房。
昭寧端坐在榻上,云翊拿起裹著紅綢的秤桿,慢慢挑起蓋頭。
果真是國色天香。
昭寧看著他微微一笑,“你這么早就回來啦?”
“賓客們都走得差不多了,臣擔心公主久等。”
看她滿頭金釵,很是繁重的樣子,云翊輕聲問道:“要不要讓婢女進來,為公主梳洗?”
昭寧擺擺手,“禮還未完。”
說罷,起身走向屏風后的八仙桌,“夫君,合巹酒。”
云翊見狀,大步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二人交腕同飲。
“公主方才喚臣什么?夫君?”云翊這才反應過來。
看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往日里那股聰明勁兒全不見了,竟有些好笑。
“你先等一下。”昭寧坐到梳妝鏡前,自己將金釵全數取下。
擰了擰脖子,“啊,舒服多了。”
云翊看在眼里,有些吃驚,這與他以為的公主完全不同。
轉身回到桌前,坐在云翊對面:“你我既已成婚,往后夫妻一體,自當平等待之,君臣之禮就免了。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相互包容、相互扶持。我想要的是一個知冷暖的枕邊人,而不是一個恭恭敬敬的臣子。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她全程沒有說一句“本宮”,看來是對他方才的稱呼不滿。
之前,他并未料到她會這么想。
“公主……”
“哎,你還叫。”昭寧打斷他的話。
“那臣……我該怎么稱呼夫人?”
“你這不是已經說了嗎?”昭寧笑了笑。
“夫人”嗎?云翊耳根微紅。
“往后在人前可以裝裝樣子。人后,我們就像平常夫妻一樣即可。”
昭寧看他認真聽著,便繼續說道:“我本名昭寧,封號‘長寧’,父皇和皇祖母喚我長寧,你便隨皇兄一起,喚我昭寧即可。”
“好,昭寧。”
她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好相處。
云翊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有些緊張地問道:“你身子可好?”
昭寧愣了片刻,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之后,臉頰泛起紅暈,“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云翊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些唐突,“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什么意思?”昭寧沒明白他在說什么。
“就……就是今晚……”
“啊,啊,你說這個啊。我們還是先不睡一起吧。”
兩人前路不明,昭寧還沒打算跟他做真正的夫妻。
她接手了玄甲軍,今后必定危險重重。
萬一……還是不要誤了他人為好。
云翊也點頭表示贊同。
他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駙馬這個身份。
“那今晚……?”云翊先詢問她的想法。
“今晚就先湊合一晚吧。門外有父皇派來的人,你今晚出去的話,不好交待。”
“好。”云翊點頭稱是。
昭寧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去梳妝鏡下的格子里拿回一個瓷瓶。
“你把上衣脫了?”
“啊?”云翊有些云里霧里的。
“啊什么啊?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吧。這個是上好的祛疤藥,我給你擦。”
“這怎么能勞煩公主,我回頭讓從安幫我擦就行。”
關鍵是云翊還不習慣在女子面前脫衣服,雖然他們已經成婚了。
昭寧拿起一個玉杵,“這個藥需要慢慢揉開,這次我幫你,你知道了力度,下次再讓從安幫你吧。”
昭寧已經上手替他寬衣。
云翊生得白,胸膛上滿是微紅傷口,十分明顯。
昭寧仔細一看,上次后背的擦傷還未好全,這前胸又增新傷。
好像他身上的傷口都是因為她造成的。
昭寧力道輕柔,為了分散他的痛楚,開始跟他閑談起來。
“你年長我四歲,在涼州可曾有過心儀之人?”
云翊心想,她和他是在涼州城相遇的,應該也算吧。
“有過。”云翊老實答道。
昭寧頓了一下,他倒是實誠。
“那她成婚了嗎?”
“還未。”
昭寧抬眉看了看他,二人眼神交匯。
“按大周律法,夫妻婚后三年內無子,便可自行和離。如果三年后我們能順利和離,那位姑娘也未嫁的話,我替你們向父皇請旨賜婚。”
云翊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看著她低垂的眉眼,一臉認真地解釋道:“云家的男兒一生只能娶一位夫人。”
“那是我搶了你夫人的位置?”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娶了你,就只會有你一個人。”
昭寧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調笑道:“在涼州城就沒有通房小妾?”
“沒有,這點你可以問大嫂,云家不興這一套。”
“為何?”
昭寧倒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好奇,云家明明子嗣單薄,就一點不著急嗎?
“大哥及冠那年,父親曾教導我們兄弟倆:‘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所以我和兄長都要遵從家訓,此生只能娶一個妻子。”
“家風清正。”昭寧中肯地評價道。
“好了,這藥膏你拿著吧。”昭寧將瓷瓶遞給他。
“公主怎么會有祛疤的藥膏?”
昭寧愣了一下,回道:“跟外公討要來的。”
軍中之人,有這藥便不奇怪了。
婚后第五日,云翊正式上任。
建寧帝下令徙政事堂于中書省。
自從壽宴那件事后,多年不理朝政的建寧帝就像突然轉了性子。
朝堂大勢重新回歸皇權。
巳時,御書房。
桌案上的一炷香燃盡,建寧帝才慢悠悠地開口:“起來吧。”
云翊聞言起身,“謝陛下。”
“知道為什么讓你跪嗎?”
云翊不敢答話。
建寧帝冷哼一聲,心里終究不平。
“若不是長寧為你求情,你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建寧帝看了看他,“你可知,朕為何讓你進政事堂?”
云翊還沒狂妄到當真覺得皇帝認為他是天縱奇才。
“請陛下明示。”
“今后朝堂上的事,多向長公主請教。”建寧帝意有所指。
原來如此。
他只是建寧帝為長公主安插在朝堂的一雙眼睛,同時也是一把刀。
自此,大周不僅多了一位駙馬,也多了一位“云相”。
今年的頭等大事,便是推行“平糴法”和“禁酒令”。
南方已經派出了云霽輔助淮王收米調往北境,只是略有些阻礙。
地方世族豪強聯手給淮王使絆子,就是要讓這米價降不下來。
中書省,政事堂。
“南方的米為何遲遲收不上來?幾個地方世族竟敢聯合商戶違抗朝堂的命令。”中書令周在安對此事極為上心,有些氣憤地說道。
“司徒大人,你認為這事當如何解決?”
司徒正陽的老家就在江南,這是故意在點他。
“周大人,以老夫之見,這恐怕不是僅憑幾個世家大族就能辦到的事。”
司徒正陽點出要害卻不拆穿。
“你的意思是,他們后面還有其他勢力?”
“老夫不敢妄下定論。”
誰都知道張相才是南方世族背后的人。
他再裝下去可就有些掩耳盜鈴了。
“南方已經派了郡馬爺前去,兵在他手里,他若真想動誰,想必也不是難事,又何至于被幾個世家束縛住了手腳?”張相強裝公正地說道。
云霽手上雖然有兵,但也不是想動誰就能動的,上面不點頭,他敢動嗎?
“張相大義,云翊在此便替家兄謝過了。”云翊立即接下話茬。
出兵的理由,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張相略顯驚訝,往日這幾個老臣即便心里有數,在他面前也是會裝一裝的。
他怎么忘了今日新來了一個愣頭青,況且跟他還有過節。
那件事,也不知道他查到自己沒有?
建寧帝現下的心思,張相已經摸不準了,云翊背后是長公主,他還不能不給這個駙馬面子。
其他幾人,則是心里暗自竊喜,終于來個能治張相的人了。
張相在失去太子老師這個稱號之后,下一步要失去的恐怕就是對南方經濟命脈的控制力了。
尚書左仆射王許之眼看張相臉色不對,立即轉移話題。
“北方‘禁酒令’推行困難,我認為主要是地方官員管理不力,能否考慮換掉北方幾州的刺史呢?”
張相聞言臉色稍顯緩和,他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在北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于是示意王許之:“接著說。”
王許之也很配合,“張相可有合適的人選?”
官員調配屬吏部管轄,六部又歸張相把持,由他做主本沒有問題。
但,那是以前。
現在的吏部尚書,可是長公主。
“老夫認為,這事還是先與長公主商議后再行決斷為好。”司徒正陽提醒道。
張相剛想說出口的人選又被憋了回去。
真是流年不利,長公主夫妻倆簡直就是來克他的。
周在安立即附和道:“司徒大人所言極是。那便勞煩駙馬代為轉達,明日請長公主前來一同議事。”
云翊爽快答應。
回府后,立即前往長公主書房。
“云相請留步,公主今日并不在府上。”
云翊剛想進門,便被春草給攔住了。
“不在府上?”
云翊這才想起,成婚大半月,他極少在府中見到她的身影。
以往傳聞長公主常年久居府中,莫非……
公主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今日木侍衛也不在府上,應當是陪公主出去了。
“木侍衛?”
云翊從未在公主府中見過其他男子,公主府的下人全是女子,這位木侍衛是誰?
見駙馬有些疑惑,春草解釋道:“就是一直跟在公主身邊的阿木姑娘。”
是她。
她如今已是玄甲軍新任統帥,還要做公主的貼身侍衛么?
“公主回府后,來通知我一聲。”
“是,云相。”春草恭敬答道。
云翊剛走出兩步,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你為何不稱我為‘駙馬’?”
“回云相,是公主的意思。”
云翊沒有再說其他,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