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地球聯合船隊
2.彷徨
我是人,還是機器?我是什么?我是誰?
3.與地球聯合船隊相遇
我是“先驅號”飛船的船長,被喚醒時,我發現我們并非是在設定模式下被喚醒的。沒有定時喚醒模式的特定問候聲,也沒有遇險自動喚醒的特定告警顯示和報告。難道是生命維持系統的喚醒系統出了什么故障?但綜顯屏顯示的內容幾乎都是正常的——除了首行既沒有定時喚醒的流水號,也沒有告警信號外。我透過飛船厚厚的舷窗看了看窗外,發現我們的飛船外停著一艘流線形的精致得讓人懷疑其真實性的泛著淡淡的光的飛船,看起來像一條短胖的銀灰色大海豚,船首的燈就像被叨在嘴里的明珠,船背、船腹、船尾也各有一盞輪廓燈,頭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三個人影。這絕不是我們地球的飛船。為了節省成本,我們地球的飛船都是簡陋得近乎丑陋的外貌,絕不會設計和建造成流線形,因為完全沒必要——太空中基本沒有空氣,也就沒有空氣阻力,流線形外形會大大增加建造難度和成本,還降低內部空間利用率,除了少數為了追求畫面感的科幻作品之外,幾乎不會有任何場景會出現流線形的飛船。甚至科幻作品也極少出現流線形飛船,因為會有不懂科學的嫌疑。科學是實用主義的,在太空探索領域,甚至是極簡到了暴力美學的程度。系統越復雜,出故障的概率越大。大道至簡。但從我們地球的飛船的外觀來看,卻又像是沒有修過枝杈的掛滿破爛的木樁,安裝著大量的設備和裝置,為的是給內部留下盡可能大的空間。
“飛船,外面有飛船!”,我的兩位船員叫了起來。他們也醒了。看來外面的飛船并非我的幻覺。
這時,我們船艙墻上的顯控屏亮了起來,顯示出一個渾身包在鎧甲中的人坐一張駕駛艙椅上,只露出半張像似亞歐混血兒的臉,他擺了擺右手,然后顯控屏響起平靜得近乎機械的聲音:“你們好。我是地球聯合船隊的代表。你方飛船將橫穿我們船隊,所以不得不將你們喚醒,好協商解決方案。”。
地球聯合船隊?從沒聽說過有這么一支船隊呀?而且地球上也從未出現過這種外形的飛船。難道是哪個國家的絕秘項目?
“我們來自多個星系,不是你們的地球。你們直接說話就行,我們能聽到你們。現在的情況是,你們可以向下調整約1度飛行二十五分鐘后再調回原來方向,這會額外消耗你們的能量,而我們沒有你們所用的燃料,不好對你們補充。你們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拖行你們越過船隊,這樣不會造成你們任何損失,你們還可以獲得額外動能。問題是,根據我們探知的信息,你們的飛船如果繼續前行,有80%的概率會避不開前面的隕石帶。建議你們回頭。”,還是平靜如機械的聲音,屏幕上的人的臉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沒眨過哪怕一下眼,讓人懷疑是不是一張照片。
騙人的吧?可是如果有惡意,大可直接把我們滅了;難道是要套取什么情報?從沒聽說以前有任何一次探險遇到過任何外星人。即使是不同飛船,相互之間也從沒聽說過有交集。為了探索盡可能大的區域,我們被設置得相距至少上萬公里遠。
我和張宙峰和李宇能——我的兩位船員,交換了一下眼神——既然別人能操控我們的生命維持系統和顯控屏,估計我們一切都在別人監控之中。但兩人眼中只有迷茫和驚愕。
“我們需要內部商量一下。”,我直視著屏幕中的人像的眼睛說。
“好的,如果要聯系,在窗口閃三下燈,我們將重新與你們聯系。希望不要超過15分鐘,否則要拐個急彎。”。
“我們盡量。”,我話音剛落,顯控屏暗了下來,窗外的飛船遠離了我們。
我松了口氣,看向兩個船員,他們也明顯放松了一些。
“看來他們并沒有為難我們的意思,否則不會輕松答應我的要求,并主動退出我們系統,遠離我們。”,我說到。
“誰知道呢,也許正因為一切盡在他們掌握中,他們正以我們不知道的方式監視著我們,所以根本不在乎我們的要求。”,張宙峰小聲咕噥到。
“就算那樣,扯別的也沒用,還是商量一下怎么辦吧。既然他們技術比我們先進那么多,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對我們有什么企圖。”,李宇能一貫地更樂觀。
“誰知道呢,也許想讓我們成為他們的寵物甚至點心。要是文明等級差那么遠,在他們眼里可能我們就是些猴子。”,張宙峰嘀咕到。
“別去妄加猜測了。現在基本情況是,我們面對的是未知的技術遠遠領先我們的力量——這一點從他們可以輕易操控我們飛船可知,我們被告知如果不改變方向,將與他們相撞,我們可以自行向下改變1度避免踫撞但要消耗額外能量,而我們是無法自行補充能量的,他們也不能補充燃料給我們。他們也可以將我們拖航避踫,這樣我們還可以額外獲得動能。但不管哪一種方式,都會面臨前面可能有他們說的越不過的隕石帶而導致我們死亡的問題。大家說說看有什么想法。”,我中止了無意義的猜測。
“這么說,要不就回頭,要不干脆問問能不能加入他們,或者讓他們幫忙重新規劃路線。”,李宇能說到。
“瘋了吧?還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甚至是不是人昵?真想去當點心或者寵物?”,張宙峰立馬反對。
“收起你那外星人迫害幻想癥的那一套吧,反正我們這種探險都是單程票,怕的話當時就別報名。”,李宇能反駁到。
“大家都是報定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態度來探索宇宙的,誰也不怕死。既然前面可能是死路,我也認同參加他們船隊的想法。為安全起見,我們可以先試探一下,假裝讓他們送我們一程,如果他們這樣做了而毫無惡意,我們再問問看能否加入他們。”,我提議到。
“同意。”,李宇能舉了舉手。
“只好這樣了。”,張宙峰也舉了舉手。
我用腕表上的燈在窗口打了三下閃光。
三秒之后,艙內顯控屏亮了,還是那個人。“你們打算怎么辦?打算回頭嗎?”還是那個平靜的聲音。
“我們打算由你們拖我們繞過你們船隊,然后再作打算。”,我回答到。
“根據對你們飛船能力的估算,你們80%會進入隕石帶喪生,你們確定前行?”,平靜的聲音問到。
“我們有自己的使命。”,我堅持到。
“好吧,既然你們堅持。你們什么都不用做,我們會把你們拖過去的。”,還是那樣平靜的聲音,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期間我們一直保持通訊嗎?”,我問。
“如果你們想的話。”。
“一直保持通訊吧,有什么情況可以隨時溝通。”。
“放心,輕而易舉,不會有什么情況。確認保持通訊。”。
“期間方便請教一些問題嗎?”。
“可以。我們將在你們上方綁定你們飛船,然后帶你們飛越船隊。”,
然后那艘流線形飛船就不見了。
“我們開始拖航了。過程大約10分鐘。”,一分鐘后顯控屏傳來了聲音。
居然只有十分鐘!我趕緊問:“你們船隊是一開始就是現在這樣的嗎?”。
“不是。船隊一直在逐步更新,時不時還有增加。”。
“為新加入的人增加新造飛船是嗎?”。
“是的。”。
“新加入要什么條件嗎?”。
“遵守船隊規則就行。”。
“船隊有什么規則呢?”。
“簡單地說,不以言語或者行為或者任何其他方式傷害或妨礙別人,不故意破壞船隊的東西就行。”。
“你們船隊是做些什么的?”。
“尋找逃離這個宇宙的路,順便探險。”。
“為什么要逃離這個宇宙?”。
“它即將進入坍縮期,如果找不到適當路徑,可能在毀滅前來不及離開。我們離宇宙中心遠比你們近。”。
天!居然是真的會坍縮!
“是我們這個宇宙嗎?”。
“是的。”。
看看沒多少時間了,我脫口而出:“我們能加入你們船隊嗎?”。
“可以。如果你們確定要加入,我們會帶你們飛船到船隊船臺先進行檢疫采樣、消殺、體檢等,然后給你們分發配重防護服,然后學習和確認自愿遵守船隊規則后,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如果之后不愿遵守船隊規則,隨時可以乘你們自己的飛船離開。”。
聽到這話,我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擔憂。這絕對是個談判高手!如果這是場談判的話。當然,也怪我們信息完全不對稱,我們毫無籌碼。但對方毫不顯示出需要我們的樣子,永遠是隨你便的態度,卻實際沒太多信息和時間讓我們有效決策和選擇,不經意間讓人不得不順從。
我掃了兩個船員一眼,他們也沒有明確表示反對。
“我們加入。”。
“好的,我們逐漸轉向然后與船隊匯合。”,還是那般平靜的聲音,根本沒有談判獲勝的反應。
正說著,前面開始閃現出一條像似由一群首尾銜接的烏龜構成的長蛇般的船隊,開著明亮而柔和的輪廓燈,一眼望不到頭。龜背似乎有不少部分是透明的,龜腹則是不透明的。每艘飛船都呈現完美的流線形。
“既然你們打算加入船隊,我首先給你們做個簡單介紹。我叫風信子,是船隊的今天的特情隊隊長,代表船隊處理船隊外的突發情況。我們這里用的是統一船隊時間,時間流速較慢,一天18小時。和你們一天24小時時長差不多。現在已是晚上5點了,時候不早了。”。
“你可以全權代表船隊嗎?”。
“如果是就處理船隊外的突發情況而言,是的。包括代表船隊接受你們的加入。當然,整個過程會同步報告船隊,如果船隊給出另外指示,我們將遵從船隊指示。不過這種情況從未發生。”。
“我們可以隨身帶上自己的物品嗎?”。
“經檢疫消殺后可以帶,武器除外。飛船只能存放在船隊船臺。”。
說話間我們就繞到了船隊的尾部了。最后一艘飛船一側向上滑開了一扇門,我們很快就停到了一個充滿柔和光帶的透明船艙內。
“請帶好要帶的隨身物品下飛船,按指示燈往前走到檢疫消殺室。接下來將由檢疫機器人為你們做檢疫消殺,之后再往前走就是中轉室,可以從那兒去往任何一艘飛船。我在中轉室等你們。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幫忙的,隨時叫我,都可以聽到。”,顯控屏中,風信子朝我們揮揮手就下線了。
我們帶了些隨身衣物和個人物品,就下了飛船。往周圍一看,到處是立體船臺,我們就位于立體船臺靠飛船一舷側的一個角落。
立體船臺是格子式的框架結構,有一半塞滿了各式各樣新舊和大小不一的飛船,簡直像個博物館,確切地說是擺滿模型的超大型博古架。我們的飛船也將成為其中的一艘。
“飛船的墳場,像是崖壁懸棺。”,張宙峰低聲嘟嚷到。
“多么壯觀的太空探索歷史書!”,李宇能贊嘆道。
“走吧。”,我說,順著指示燈帶的箭頭方向往前走向檢疫消殺室。
門上居然用正楷字顯示著“檢疫消殺室”五個大字!
有那么一瞬間我都懷疑是不是回到了地球。我停下來看了看李宇能和張宙峰。他倆也張了張嘴,愣了愣。
“這是地球嗎?”,張宙峰狐疑到。
“他自稱是地球聯合船隊,這還真是!”,李宇能驚訝地說。
“他還說了是其他星系的地球。既來之則安之吧。”,我剛想做推門動作,門就開了。我們走進隔離間,身后門立即自動關上了。
過了隔離間,三個身穿白大掛的美女醫生微笑著走了過來:“歡迎來到地球聯合船隊!”,熱情甜美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我們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要不是長得像三胞胎,再加上之前風信子說過是機器人來接待我們,我還真不敢相信這三個是機器人。
“比起他們來,風信子倒是更像機器人。”,我心想。
她們把我們分別領到三個直徑約一米高約三米的圓柱形檢疫消殺艙前。“請進去,按按鈕關好艙門,除去所有衣服,把衣服和隨身物品展開掛到里面柜子里,關好柜門。然后呆上五分鐘就好。綠燈亮了就可以打開柜子取出衣服穿好出來。有不懂的請隨時提問。”。
進到圓柱艙內,按要求放好衣物關好門,很快艙內彌漫滿濕潤的蒸汽似的霧,還不等反應過來,霧氣就被抽走了,身子一下子又干爽了。接著好像有一股隱隱約約若有若無的香氣,等想要確認是什么時,卻很快發現氣味消失了,仿佛從來沒出現過。然后綠燈就亮了。感覺實際還不到五分鐘。打開柜子,取出東西,穿好衣服,收拾好隨身物品,打開門,發現張宙峰和李宇能也剛好打開門。
“好了,你們可以前往中轉室了。風隊長在等著你們。”,三個女醫生微笑著朝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完了?”,張宙峰挑了挑眉。
“難道還等著把你從頭到腳研究一遍?”,李宇能揶揄到。剩下那句不好說出口:之前還擔心被人抓去當點心或者寵物呢,現在輕松過關了還不滿意了?
“走吧,別讓人等急了。”,我催促到。快步走向中轉室。
到了中轉室,發現風信子正斜躺在一張躺椅上,還是顯控屏上看到的一身鎧甲的那副模樣。
“也不嫌硌得慌。”,我心想。
“你們好。”,他站了起來,還是那種平靜得進乎機械的語氣,和我們每個人握了握手。“接下來給你們看看地球聯合船隊的立體動感介紹片。”,他示意我們各坐進一個蛋形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