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開陽要開口，他補充道：

“把原話一字不落地講出來?！?

“我們當時遭遇獸潮，晏女俠救了我們，和我說完話，看向鏢局一個年輕人，問他：‘你叫什么’，聽他回答后，接著又說：‘小小年紀，身法不錯。我是晏雪辭。希望以后能在玄霜閣再遇見你?！?。

我也是從這句話才知道——”

宋開陽越說越心驚，他忽然意識到，晏雪辭這樣的人物，托自己有事要辦，也只給看了身份玉牌，并沒有通報姓名。怎么對炅明淵...

“——才知道晏女俠的姓名。”

張知節瞇縫起雙眼，嘴里卻松一口氣。他的神情輕松下來，又靠回椅背，手指一下一下敲擊桌面。良久，才道：

“那年輕人...他叫什么？什么來歷？人品怎么樣？”

“炅明淵，十年前父母在獸潮里喪命，被我養大。知恩圖報，機靈穩重。天賦也很好。

今年十七，突破后天之后，修煉一夜內力，拳力增長到四千多公斤，已經后天三重。我準備送他去參加今年西蜀分領的內門弟子招募?！?

一邊說著，宋開陽一邊觀察張知節的表情。見還算和藹，大著膽子問：

“師父，這位晏女俠究竟是什么人？”他在心里補上后半句，‘讓你這么重視?！?

張知節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他不做聲地從書桌抽屜里取出一本冊子，遞給宋開陽。

宋開陽好奇地接過，在看清這冊子時眼神一凝。

這冊子封皮乃是妖獸皮革制成。其上兩個墨黑大字，“玄！霜！”，玄字被特意繡一道金邊。

旁邊一行小字?！凹o年9811年春季榜”

玄榜！玄霜閣內門弟子榜！

宋開陽身為玄霜閣外門弟子，也知曉玄霜閣每季度都會制定兩張榜單，玄榜與霜榜，對應內門弟子與核心弟子。但真切看到、摸到這玄榜，還是第一次。

他撫摸著冊子封皮，忍不住就想翻開，可謹慎的性子攔住他。

“師父，這份榜單，我只是外門弟子，能看嗎？”

張知節失笑。

“放心看就是了！在有些地方，這份榜單會被張貼出來，連民眾都能看到。咱們云峰城是城主...”

張知節忽然止住話頭，不在說了，示意宋開陽盡管翻閱。

宋開陽翻開冊子。

第一頁赫然寫著：

“玄榜第一，晏雪辭，稱號：霜刃”

“玄霜總領”

“年十八，后天六重。戰績：斬殺后天八重黑紋蛟、銀月天狼；后天七重紫毛猿、火麟三戟豬、巨巖黑熊...”

其下寥寥幾筆，勾勒出女子明艷容顏。

‘晏女俠才后天中期，竟然能斬殺后天后期妖獸？！’

宋開陽又往后翻，六重殺七重。唰唰唰，他不停翻頁，赫然見到這玄榜之上就沒有一個不越級殺妖的！他不禁開口問道：

“師父，六重殺八重——”

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宋開陽卻看到張知節不知何時俯身書寫。

他收聲湊過去，侍立在一旁研墨。但那雪白紙張上黑色字跡所寫的內容卻讓宋開陽越看越心驚。

張知節竟然在策劃一場云峰九縣皆參與的殺妖競賽！

‘師父為什么這么做？’

宋開陽肩負瑞昌鏢局有十年，他深知做多少事情就要擔多少責任這個道理。說句不尊師重道的話，張知節是只收好處不擔責任的人，如今怎么忽然要組織這么一場比賽？

人族大義？

這四個字如果是兵事司主管趙滄橫說出來，宋開陽還有七分相信。至于他師父張知節？

半分都嫌多。

他繼續往下看。張知節此時已寫到比賽獎勵，是——

?。?！

——是包括瑞昌鏢局在內的四派從外事堂四司主管處得來的差遣！

如同夏日炎炎忽然往汗淋后背貼一大塊冰，如同從十層高樓之頂忽然墜落，一股徹心寒意完全浸滿宋開陽的心。

‘如果丟掉這份差遣，那瑞昌鏢局——’

宋開陽咬牙，把手里的硯臺墨石放下，后退兩步。接著一整衣擺，猛地雙膝下砸，在地上狠狠磕一個響頭。

“師父！”

這兩字，字字泣血。

聽得張知節頓住寫字的右手。

一時間，書房里靜得落針可聞。

宋開陽死死把頭抵在地面上，心里五味雜陳。他想：

‘十年前，家大人死于獸潮，我弱冠之年，剛成后天，是師父一力護持我瑞昌鏢局蒸蒸日上。按理來講，別說這小小差遣，縱然刀山火海，我也該為師父闖一闖!’

‘只是...'

‘瑞昌鏢局有今日之興盛，全賴這個差遣。成也它，敗也它。丟了這差遣，云峰九縣、周邊各城，恐怕見到我瑞昌鏢局走鏢隊伍如同惡狗見到碗里被搶走的肥肉！’

‘我有后天中期實力，養活妻子照顧弟弟不成問題。但瑞昌鏢局那么多鏢師趟子手，我難道忍心棄他們不顧？’

“開陽。”

宋開陽抬起滿是掙扎的臉，仰著臉看著神色平靜的張知節，聽到他往常和藹如今卻罕見淡漠的聲音：

“我必須要這樣做。只有這樣，我才能——”

話語忽然中斷。片刻后，那聲音才又響起：

“開陽，你我二十年師徒情分，加之瑞昌鏢局年年上貢于我的香火情，我都記得。但——”

“這件事，沒有商量余地?！?

宋開陽明白，這件事是無可挽回了。就像泰山壓下來，縱然你并不想死，又能怎么樣？

張知節伸手扶他，宋開陽心里苦笑張知節這虛偽動作，卻也只能沉重地起身。耳邊又聽到張知節說：

“開陽，炅明淵是晏雪辭認證的天才。有他在，你瑞昌鏢局的差遣，能保住?！?

這話聽得宋開陽有些迷惑。他看得清清楚楚，草案上寫舉行團體賽，前三名可以任選差遣，四至十名可以任選玄階下品武學一份...等等，前三？！

“師父，”宋開陽燃氣希望，“你準備用其他三家的差遣？”

張知節瞥他一眼：

“不。你們瑞昌鏢局的差遣也得交出來?！?

不待宋開陽反應，他繼續說：

“除團體賽外，我還要設立18歲以下天才賽?！?

“天才賽不允許組隊，只看個人收獲。第一名，可比團體賽優勝者更優先選擇一個差遣。二、三名則任選一本武學。”

說罷，他死死盯著宋開陽：

“你的實力在云峰九縣算不上頂尖，”

宋開陽聽見這話只能苦笑。沒錯，云峰九縣近千萬人口，加之處于邊境，尚武氛圍濃郁，他一個區區后天四重，真談不上好手。瑞昌鏢局之所以占據城東，全靠張知節扶持。

這團體賽前三，可以說他沒有絲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