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傍晚。

青山隱現煙靄，雁羽馱著一輪殘紅，暮色蒼茫。

幾重山巒被一條寬廣大道如同巨劍一樣筆直地劈開，盡頭處，露出一堵巍峨城墻。

一列馬車隊“噠噠”走過這條大道。

殘陽染黃近百米高的石頭城墻，也為三十米高城門洞投去黝黑的陰影。

在城門衛士幫助下，玄霜商會的馬車隊擠開排隊入城的人潮，慢悠悠走入這條已點上火炬的廊道。

‘恍如進入一頭巨獸張大的口腔。’

騎在荒馬上的炅明淵心想。

但旋即。

暖黃殘照再次灑落炅明淵肩背。幾十米寬的街道上，從店鋪、小攤、臨街雜耍處傳來的無數聲笑鬧重疊到一起，合奏成談不上悅耳的曲調。

但炅明淵心情卻好一些。

車隊行至玄霜商會駐扎地，炅明淵跳下馬，被江竹安排至一處客房。剛休整片刻，晏雪辭找上門來。

“走吧，逝川長老要見我們。”

！！

剛被這座城市的喧鬧聲撫慰下焦躁的炅明淵立刻把心提起來。

‘這么迫不及待見我...是怕我跑了？’

但此刻，他只能帶一些激動神色，與晏雪辭一起，在一名侍從帶領下，繞過幾條巷道，抵達一處庭院。

作為西蜀分領一領之主的居住地之一，這座名為“忘機”的庭院不可謂風景不好。湖水、游廊，假山、草木，一步一景。

但炅明淵此刻無心欣賞。他眼睛雖然看到，心里卻沒有這些東西。

晏雪辭被帶入書房，炅明淵卻被侍從要求留在外面的待客間里。

“好的。”

炅明淵彬彬有禮地答應，坐到椅子上，身形板直。

一秒，兩秒...

焦躁如野草一樣在炅明淵心里滋生。

“咔——”

是書房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炅明淵自然地轉頭看過去，晏雪辭探出身來，朝炅明淵招招手。

“呼。”

‘呼氣沒問題，炅明淵。這時候你稍微緊張一點是正確的。’

理智不斷在腦海里為炅明淵規劃每一處細節，他腳步稍稍急促地走進那扇門。

‘絕不可能是要殺你。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第一個夜晚是你嫌疑最大的時候，那一夜平安度過，如今只要不露出破綻，絕沒有生命危險。’

炅明淵推開門——

‘只要不再用黑洞空間吞噬東西，你本來就沒有任何破綻。現在，該稍帶拘謹的笑。’

——朝書桌后那個蒼髯老人露出一個輕淺笑容，施禮道：

“逝川長老。”

老人停下翻閱書卷的手指，抬頭仔細打望一眼炅明淵，指著晏雪辭身旁的椅子，道：

“來，坐。”

炅明淵剛彎腰準備坐下，耳朵聽到一句話。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炅明淵陡然間心臟驟停！

在一瞬間，理智蹦出無數條分析，每一條分析都洋洋灑灑有理有據，但最后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他，炅明淵這個人，有什么理由拒絕？

沒有。

于是一瞬之間，那道稍稍顫抖的聲音從他喉嚨里發出。

“我...我當然愿意！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怕辱沒了您的名聲。”炅明淵靦腆地笑。

“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家伙。”

老人和藹地看著炅明淵，若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單純安慰道：

“別緊張。做我的弟子，以后不需要緊張了。”

炅明淵當即往書桌一側走兩步，口中叫道：

“師父！”

雙膝一屈，就要跪下——

一股柔和的力量宛如棉被一般裹住他。

“我都快要一千歲了，早不在乎這些俗禮。”逝川老人擺擺手，那股力量托舉著炅明淵站好。

“你叫我一聲師父，從此，就是我的關門弟子。”

“這修行之路，我能扶你一截。但不能扶你一世。更何況先天之上，更有更高深境界。你萬不可憑借身份怠慢修行。”

“飛升之境，我是見不到它的風景了。但我希望，你能代我一探究竟。”

炅明淵認真地點頭。心里卻被“飛升”二字炸得思緒翻涌。

不過，此時不是考慮這的時候。

炅明淵壓下對“飛升”的揣測，仔細回味起逝川長老這段話。他不得不承認，這話說得情真意切。

落進炅明淵心里，也如暖流融化堅冰。

——嗯，萬層堅冰，融化掉一層，也是融化。

又聊幾句，逝川翁遞給炅明淵一塊玉牌，言道憑此可入這座庭院。隨后揮揮手，讓兩人退下了。

兩人出了庭院。

走在少有人跡的路上，晏雪辭忽然問道：

“那枚黑角果，還在嗎？”

“還在。”

“能不能...”晏雪辭雙眼眨動，左右亂飄，聲音遲疑，“先借給我？”

“啊，可以。不過我后來測了拳力，大概是30000KG出頭，后天六重巔峰。”

炅明淵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晏雪辭。

他出門前特意帶在身上的，為了逝川長老問起時，好有實物能證明他的“清白”。

“我估計，這枚果子對晏女俠應該沒什么作用。”

“不是我用，”

晏雪辭小心翼翼接過，抱入懷中，解釋道：

“是昕云。她已經24歲了，從未習武。如果再從打磨肉體開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跨入后天一重。”

“我用這個去換一陽丹，再加一點積分，還能換來二陽丹。這樣，她才能快速開始習武。”

她蹙著娥眉想了想，承諾道：

“等過段時間，我還你一枚三陽丹。”

炅明淵眼睛一亮。三陽丹，這可是好東西。

晉升高級戰將級身體與初等戰神級念力已經把那件戰袍消解后的純能消耗的七七八八。制作兩枚黑角果又耗去一些。

此時黑洞空間內的純能儲備已經近乎見底。最起碼絕不夠身體踏入戰神級。

如今這種情況，他又已經做好決定，在逝川長老眼皮子底下，絕不能輕易動用黑洞空間的吞噬能力。

哪怕等到以后出山林殺妖，也是和別人組成殺妖小隊。估計很少有機會吞噬妖獸血肉。

積攢純能？近乎沒有機會。

而三陽丹...

那可是能讓后天七重跨入后天九重的絕世丹藥！

因此他毫不推遲地答應下來。

“晏女俠，此事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我確實需要三陽丹。”

“多出的部分，我們換算成積分，算你借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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