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深夜。
炅明淵郁悶地從林子里鉆出來,踏上山道,抵達乙七堡。
他在這附近貓著足足一整天,連陳松的一根毛都沒看見。
‘我這把單手劍,近來一直想見見人血,怎么就不給我機會呢?’
炅明淵一邊想著,一邊走到堡壘的鐵門下。燈火里,一個衛士正著急地團團轉。
見了炅明淵,他陡然眼睛一亮,小跑過來。
炅明淵剛想和這個上次領著他計分的衛士打聲招呼,卻見到這人張望著往他身后看。不由有些疑惑道:
“你在找誰?”
“韓天啊。”那衛士答道,繼續往夜幕里探尋,“他落在后面了?”
見炅明淵頓住,那衛士好像恍然大悟一般,
“噢,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和你一起出去的那個衛士。”
接著,他憨厚一笑,“我叫張志高。”
“韓天死了。”
“嗯?”
炅明淵沒心情再解釋,他往堡壘內走。這三天發生太多事情了,加之今天在林子里砍了89只蚊子,他此刻只想洗澡睡覺。
“等等——”
那衛士,不,張志高跑過來,紅著眼睛道:
“你得跟我走。大人們要見你。”
校場上。
三十多個云峰城、還有周邊幾城的年輕人列隊肅立。在最前方,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年男人為首,其他五個中年、老年居次。一根根火把照得校場上眾人臉頰昏紅。
炅明淵背著背包,見到這一幕,心道必定和那件事情脫不開干系。此刻只需當它完全沒發生過,該吃驚吃驚,該沉默沉默。于是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些吃驚神色。
隊列里,宋水生朝炅明淵眨眨眼,臉上全是一塊大石頭落地后的放松。
“報告!參賽人員!炅明淵返回!衛士——”
小跑到隊伍最前列的張志高聲音有些顫抖,念出自己好友的名字:
“衛士,韓天!犧牲!”
“炅明淵,入列!”
炅明淵看過去。他知道,那就是造成他此刻在此地的罪魁禍首,張知節。兩道目光對視片刻,炅明淵帶幾分茫然道:“啊,是!”
說著,就要背著背包往隊列末尾站去。
他剛邁出幾步,忽然從石架背后的營房處傳出一陣笑談聲。
“逝川長老,走吧,咱們見一見玄霜閣未來的弟子們。”
聲音清朗,從容如天空一樣,似乎不論多劇烈的變化,都不能使他喪失這份冷靜。
校場上眾人都將目光投向石架處。
在星光、火光、目光中,走出來一位豐神玉秀的男子。他側著頭與身邊一位老翁談笑,并沒有額外動作,但一舉一動,無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以至于在他身后的云峰城城主岳承鈞,以及一抹霜青色女子,竟沒人注意到。
他走到隊列最前方,微笑著對那六人點頭,為首的張知節漲紅了臉,從胸腔里釋放出最洪亮的聲音:
“所有人!鼓掌歡迎閣主!”
轟!
閣主江遠山!
先天后期!天下前三!
早被提前告知的年輕人們狂熱地似乎要把手拍斷,這聲音如雷鳴一樣,驚醒被震撼到失神的炅明淵。縱然此時焦躁與擔憂已經盈滿腦海,本能的理智還是讓他趕忙跟上鼓掌。
江遠山笑著按下掌聲。
“見到你們,我深感欣慰啊。為什么?因為你們年紀輕輕,有的甚至剛滿十六,就敢跑進這茫茫鶴影山脈里殺妖!”
“這是一代代先民曾為之犧牲的事情。這也將是你們之后,一代代后輩們,將要為之犧牲的事情!”
“我人族能在這廣泛天地里繁衍生息......”
......
最后,江遠山說道:
“九月初一,我在玄霜閣等著你們。”
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替換為雞血的年輕人漲紅著臉,在同樣漲紅臉的衛士們引導下,離開校場。
炅明淵也做出激動的樣子——
不,他此刻手腳本就緊張地微微顫抖,與周圍年輕人無異。他默默祈禱著不要有事發生,跟著宋水生往外走。
但一道讓他心臟一瞬之間停止跳動的聲音還是響起。
“那個小朋友,還背著背包,是不是還沒有計分?”
“張主管,你們這個活動辦得很好,不能因為我和逝川長老的到來耽誤你們的活動嘛。”
“是,是。”
張知節連聲附和,“炅明淵——過來過來!”
!!!
‘完蛋,背包里的妖獸材料還是按上次差不多的數量準備的,這肯定會引起懷疑吧...’
‘但如果不帶回來同樣數量的妖獸材料,韓天死了,誰來證明我沒有作弊?’
‘陳松是擒龍會的人,擒龍會背后是公檢司主管謝永安,誰知道他會不會把作弊名頭強按到我頭上?到時候可真就只能指望張知節那老家伙別拿我當棄子了!’
‘唉,誰能想到江遠山竟然親自來了...’
激烈的念頭在一瞬間流轉過心頭,炅明淵輕吸一口氣,在絕大的壓力下,突然變得極為冷靜。他小跑著到那群人前,恭恭敬敬地朝位居中央的青年男子施禮:
“炅明淵,見過閣主!”
“嗯。”江遠山笑瞇瞇的。
他朝校場另一側一招手,一身皮甲的江竹帶領小廝走過來。那雙天平一樣的眉毛如今也依舊如天平。她平靜地從炅明淵手里接過背包,就在當場開始清點。
在小廝一聲聲顫抖的“三重”聲里,江遠山眉毛微不可察地輕挑一下,朝身邊老翁遞去一個眼神。
“小朋友看來收獲很多嘛。你怎么做到的?”
‘果然,峽谷里那一片獸潮沖擊后的景象,是個傻子也能判斷出來有蹊蹺。如今我身上這么多妖獸材料,足以證明,我或許有造成那片痕跡的可能。’
炅明淵心里思潮翻涌,面上卻不顯神色。他剛要回答,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閣主,他身法踏入拙境了。”
‘拙境?是指入微級身法吧。完蛋,嫌疑更大了。這是誰?!’
炅明淵想著,抬頭看過去,一抹霜青色映入眼簾。
是晏雪辭。
‘晏女俠,你這次可是把我害慘了。’
一邊聽著晏雪辭講述那一日千頭獸潮的始末,炅明淵一邊在心底苦笑一聲。
果然,江遠山看過來,眼底神色捉摸不清。
“9250。”
一道平靜聲音插進來,是江竹。她清點完炅明淵的背包后已走了過來,對江遠山確認一般道:
“一只三重妖獸計分50,共185頭,計分9250。”
江遠山不輕不重的點頭,眼神飄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僅僅三天,就有這個分數。已經超過往年我西蜀分領的入門線了吧。”
那被稱作逝川長老的蒼髯老翁朝岳承鈞問,后者趕忙回答,“是...的吧?”
他求助似地看向張知節,張知節立刻補充:
“去年西蜀分領進行入門試練,要求不帶任何補給入山三周。內門弟子錄取最低線,是560雙后天三重妖獸耳朵。”
“其中規定,一雙四重妖獸耳朵,抵100雙三重妖獸耳朵。”
“炅明淵的成績——”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老翁波瀾不驚的神色,旋即,想到晏雪辭的行徑,他狠下心道:
“應當可以看作超過入門線。”
“嗯。那炅明淵,我特許你提前錄入,你可愿入我玄霜閣?”
老翁的聲音沉靜,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旁邊眾人都只以為老翁是自信不會被拒絕,只有炅明淵察覺到,這其中隱隱的霸道與懷疑。
這絕對是試探!
炅明淵的心臟重重往下一沉!
火把熊熊燃燒的“噼啪”聲里,場面一時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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