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玥沖進庫房時，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幾盞油燈在風中搖曳，照得墻上的人影晃來晃去。

“怎么回事？”她冷聲問道，目光掃過幾個慌亂的下人。

趙叔上前一步，臉色鐵青：“小姐，您親自看看。”

他指著一排木箱，其中一個已經被撬開，里面原本應該裝滿上等絲綢的箱子，此刻卻塞滿了破布和碎石。

赫連玥走過去，伸手撥開那些雜物，果然沒看到一匹綢緞。她回頭看向負責看守庫房的老管事：“這批貨是什么時候入庫的？”

老管事戰戰兢兢地答道：“今早剛到的，是謝家那邊送來的……說是按舊例補上的春季貨款。”

赫連玥眼神驟然一冷：“謝家？他們怎么會突然送貨過來？”

趙叔也皺起眉頭：“小姐，我剛才問過送貨的人，他們說是侯府這邊下的單子。”

“不可能。”赫連玥語氣堅定，“我從未下令向謝家訂貨。”

楚墨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此刻忽然開口：“你懷疑有人假冒你的名義下單？”

赫連玥點頭，轉身拿起那封信，再次細細端詳字跡。筆鋒遒勁，但刻意壓低了力道，顯然是為了掩飾身份。

她將信遞給楚墨：“你看這字跡，像不像顧淵的手筆？”

楚墨接過一看，眉頭緊鎖：“確實有些相似，但不能確定。”

赫連玥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頭：“母親的賬冊！”

她立刻回身快步走向書房，楚墨緊隨其后。不多時，她從書架最深處抽出一本泛黃的舊賬本，翻開一頁，手指劃過一行字：

“三月十五日，謝氏供鹽十車，價銀三百兩。”

旁邊還有母親親筆寫的備注：“謝氏近來態度曖昧，需多加留意。”

赫連玥盯著那行字，心中翻涌起一股寒意。

楚墨見狀，輕聲道：“你是說，謝家當年和侯府的關系并不簡單？”

“不是不簡單，”赫連玥咬牙，“而是暗藏玄機。母親生前一直在查一件事，就是謝家與朝中某些權貴之間的秘密交易。她曾說過，謝家能有今日之富，靠的不是正經生意。”

楚墨眼神一凜：“所以這次他們突然送貨，很可能是在試探我們？”

“不止是試探。”赫連玥冷笑一聲，“是在布局。”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夜風撲面而來，吹得她鬢角微亂。

“謝懷遠既然已經開始行動，就不會只做這一件事。我們要想反制，就必須找到他們的破綻。”

楚墨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你想怎么做？”

赫連玥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頭思索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從桌上抓起一支毛筆，在紙上快速寫下幾個字。

“我記得，謝家這些年最大的生意，是和西域那邊的香料貿易有關。他們通過中間商，把大量異域奇珍運進中原，再高價賣出。”

楚墨點頭：“我也聽說過，謝家掌握了一條通往大漠的隱秘商路。”

赫連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這條商路被斷，謝家還能風光多久？”

楚墨眼睛一亮：“你是想……”

赫連玥抬眼看他，眸光如刀：“我要借他們的手，打他們的命脈。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楚墨沉默片刻，隨即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干。”

兩人對視一眼，仿佛已經看到了接下來的計劃輪廓。

第二天清晨，赫連玥便召集了幾位心腹掌柜，開始布置任務。

“我要你們立刻派人調查謝家最近的貨物流通情況，尤其是從西域那邊運來的貨物，一定要摸清路線、時間、數量。”

幾位掌柜聽得一頭霧水，但見她神色嚴肅，也不敢多問，紛紛領命而去。

午后，楚墨帶來了一個消息：“我在城西茶館聽到一個傳聞，說謝家最近正在籌備一批稀有香料，準備送往京城，據說價值連城。”

赫連玥聽完，眼神一亮：“看來他們急著撈一筆。”

她立刻展開地圖，在上面標出幾個關鍵節點：“這里，這里是必經之路，如果我們能在途中設伏……”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一名小廝氣喘吁吁地沖進來，“不好了！外面來了個自稱謝家代表的人，說是要見您一面，有要事相商！”

赫連玥微微一怔，隨即恢復平靜：“讓他進來。”

片刻后，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走進書房，拱手作揖：“赫連小姐，久仰大名。”

赫連玥淡淡一笑：“謝家倒是消息靈通，這么快就找上門了。”

那人賠笑道：“我家老爺聽說侯府近日遭遇了些小麻煩，特地讓我來表達一下關切之情。”

赫連玥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哦？那謝老爺可真是費心了。”

那人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上前：“這是我家老爺給您的親筆信，請小姐過目。”

赫連玥接過信，拆開一看，內容倒是客氣，但字里行間卻處處透露著試探與威脅。

她抬起頭，直視對方：“謝老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不過，我也有句話想請你轉達給他。”

那人點頭：“請講。”

赫連玥緩緩起身，走到窗邊，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他，侯府不怕威脅，也不怕試探。若他真想談，那就拿出點誠意來。”

那人臉色微變，但仍保持微笑：“小姐言重了，我家老爺并無惡意。”

赫連玥冷冷一笑：“那最好。”

說完，她轉身坐回主位，不再多言。

那人識趣地告退離去，腳步略顯匆忙。

楚墨看著她的背影，低聲問道：“你真的打算跟謝家正面交鋒？”

赫連玥輕輕放下手中的信紙，目光深邃：“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遲早的事。”

她頓了頓，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不過，現在倒是可以讓他們先嘗嘗我們的手段。”

楚墨挑眉：“你已經有主意了？”

赫連玥點點頭，隨即拿起案頭的筆，在紙上飛速寫下一串字。

“今晚，我們就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誰？”

“西域商隊的頭領——阿魯克。”

楚墨一愣：“你認識他？”

赫連玥輕輕一笑：“母親留下的東西里，有一張他的畫像。”

窗外，暮色漸濃，遠處的鐘樓敲響第七下。

這時，她忽然注意到，墻角那盞油燈不知何時熄滅了。

屋內光線陡然昏暗下來。

她猛然回頭，卻發現桌上那封謝家的信，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