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什么？”

聚集地門口，重新穿戴防護服的陳賢等人臨行前，實在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而詢問之前，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確認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他已經外出了，去銀海區，去海城區，尋找幸存者的蹤跡。

而對于這個問題，劉勛等人沉默不語。

他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周倉身上的變化，是毫無疑問的。

不管是性格，還是日常表現，他幾乎沒有掩蓋，自己的變化。

作為跟周倉從小到大的伙伴，他們能感覺到那種日益增長的距離感。

但是……

“他是周倉，是倉哥。”

安魚站出身，在幾人中顯得有些矮小，但聲音很堅定的透過那防護罩傳出去。

“他能身先士卒，將自己的外出行程表排滿，在當初還沒有所謂修行，大家都抱著被污染的可能性外出的情況下。”

“他能力排眾議，在多數人都認為，不應該繼續將資源和精力浪費在改良作物的情況下，依舊堅定的支持未來，支持希望。”

“他能嚴格按照聚集地定下的規矩，將所有污染者都趕出聚集地，將所有可能影響其他人的風險者殺死，即使，那是他的父親。”

——勇氣、希望、秩序。

“倉哥現在變成什么了，其實并不重要。”

劉勛接著話，“可能你們會覺得，他是因為特殊，我們才推舉他作為領袖。”

“并不是這樣的，在發生這些事情之前，他就是我們聚集地的領袖。”

“甚至于說，我們目前這個聚集地還能幸存，是因為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他，我們可能已經放棄了，在這個環境下，死亡可比活著更痛快。”

陳賢等人愣住了。

短暫的幾句話，他們毫無保留的展現著對于那個人的信任。

即使，他有些事情，沒有解釋清楚。

他的身上滿是謎團。

但是……

“……我明白了。”

陳賢眼中的思索退卻，取而代之的是認真，“各位，如果之后生存基地能夠建成，我會投出我那一票，繼續選擇由他來擔任領袖。”

而其旁，其余人也是默默點頭。

陳賢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們又有什么能反對的呢？

更何況，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們心中并沒有反對的念頭。

心中的困惑，不再需要答案，陳賢等人轉身，離開地鐵站口。

半月后，帶著‘希望’的種子和筑基之法，他們離開了聚集地。

在這半月時間里，除了學習，雙方達成了初步的區域規劃。

——大型生存基地。

基地的建設地點，會在金灣縣。

妄山區的建筑群過于密集，如今，有多數坍塌，堆積成一堆又一堆的建筑廢料，在失去大型器械的幫助下，要對這些東西進行清掃，過于困難。

與其如此，倒不如在金灣縣，至少那些農村中，許多本就廢棄的老舊屋舍處理起來，遠比這些高樓大廈要容易得多。

“按照陳賢說的，他們那邊的小山上，還有幾架風力發電機，軸承雖然因為時間緣故損壞了，但是塔架還是完好的。”

“如果之后，我能順利修行，我會過去看看能否進行維修，之后的重建工作，需要大量的電力作為支撐，我們需要利用每一處可以利用的條件。”

“還有就是我們需要提前建造一個類似于我們現在所用的水輪機，而且要更精密些，金灣縣靠近海洋，附近江流匯入大海……”

雖然陳賢等人離開了，但關于之后，兩個區域合并資源進行整合的計劃，并未停止討論。

還是以周友仁為主，作為基地內安全維修部門的負責人，他是之后重建工作的關鍵。

與此同時，巨大的手繪地圖被公開在大廳處，其上，是整個妄山區。

如今妄山區，可以進行收集的東西，基本已經被收攏起來了，而部分能利用的資源，基于人力的原因，難以搬運，但也都被標志起來。

先前，這份地圖是藏起來的。

避免有些人被趕出聚集地后，把這些東西毀掉。

但現在，這份地圖公開出來了。

哪里有大量的鋼材，哪里有可收集的銅管、電線、哪里有橡膠、哪里有鉛酸蓄電池、太陽能板……

哪個廢棄的建筑里頭，有大量的不銹鋼餐具、玻璃容器等待收集。

硫酸、液氨、鉛板、報廢車輛底盤的金屬、CPU散熱器里的塞貝克效應發電模塊、硅膠干燥劑……

密密麻麻的文字，被標記在地圖的各處，包括哪些地方是危樓，雖是都可能倒塌，哪些地方已經倒塌了，哪些地方的污染指數高漲不下，哪些……

而這時，聚集地中，只負責外勤而沒有外出作業的居民們才明白，這幾十年來，整日外出的搜尋隊除了收集食物之外，還在收集些什么。

……

……

“果然……”

黑鈴矯健的身軀在坍塌的建筑廢料中跳躍，靈活的躲閃開尖銳刺出的鋼筋、墻角、玻璃碎屑……

其上，周倉的目光沒有任何的阻礙物，越過了大片的廢墟，瞧見了眼前的一切。

——湖泊！

整個銀海區，可能包括海城區，也即是說BH市大半的區域，都化作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巖壁上，長滿了深綠色，散發熒光的苔蘚。

清澈的湖水里，很平靜。

但其內，時不時會有熒光閃爍。

“——嘶！”

宛如黑鈴般，對輻射進行適應的動物，在這片區域活動著。

細小宛如螞蟻般的老鼠，豹子般的野貓，兩只腳能爬上陸地的魚，所有骨骼盡數露在外頭的好似鎧甲般的野豬……

黑鈴在湖邊停下，張開嘴巴，露出獠牙，朝著那些生物嘶吼著。

在妄山區，足以輕松肆虐的它，來到這里，卻滿是壓力。

而這些生物的目光中，滿是探尋，但并未發起攻勢。

這里已經形成了獨特的生物圈。

在這生物圈中，它們似乎未曾見過周倉這樣的生物，便開始觀察起，其在這個生物鏈中的地位。

“跟你當初一樣，具備一定的智慧，但很有限。”

周倉撫摸著黑鈴的頭顱，安撫著它的情緒，“不過這些野獸適應后，竟比那些類人的矮子更聰明。”

“但比起那些矮子，它們之間似乎沒有同類性。”

“就好像那幾只老鼠，雖然都是老鼠，但有的適應后變得壯碩，有得卻變得細小，顏色不同，牙齒、耳朵……各有不同。”

不在人前，黑鈴沉聲開口，“確實，它們都可以單開一本族譜了。”

這里的族譜，不是指姓氏，而是種族。

“但它們作為獨立的個體，會有繁衍后代的可能嗎？”

周倉思索著，“或許比較困難，比起于繁殖，它們更大的可能是互相吞食。”

說著，他搖搖頭，“但目前看來，這片區域已經不適合人類的生存了。”

“主人，要對它們進行清掃嗎？”

黑鈴詢問道，“放任它們這樣下去的話，沒準將來……”

“不管變成什么樣子，有多奇形怪狀，本質上未曾發生質變，便只是肉體凡胎。”

周倉回絕，從背后的背包中取出了弓箭，輕而易舉的拉開弓弦，“目前不適合人類發展，我們沒有功夫去清掃它們。”

話音落下，他放開了手中的弓弦。

隨著“——嗖！”的聲響，疾馳而去的箭矢狠狠的破開那裸露在外的白骨，釘入那野豬的皮肉之中，貫穿其頭顱。

卻哀嚎聲都未有，那野豬的瞳孔失去神采，伴著‘砰’的沉悶聲，倒在廢墟之上，濺起塵土。

四周圍，原本對周倉虎視眈眈的其他生物，紛紛跑開。

不用周倉示意，黑鈴已然緩慢邁步靠近。

當塵土散去，只見其身軀除了被箭矢貫穿的頭顱，那倒下的皮肉已然被廢墟中的鋼筋刺穿，被鋒利的墻縫劃開。

深紫色的鮮血涌出，刺鼻難聞。

周倉平靜望著這軀體，“這就是肉體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