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曉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那顆鎖魂丹順著食道滑入腹中，冰涼得如同一條小蛇鉆入體內(nèi)。
他抬頭望向楚傾舟，眼中既有憤怒又有恐懼。
燭火在兩人之間搖曳，將楚傾舟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射在墻上，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第三個問題，“
楚傾舟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三日之后，我需要你通融我和蘇墨黎出城。“
公孫曉的拳頭在桌下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作為洛云城守城統(tǒng)領(lǐng)，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如此要挾。
但腹中那顆鎖魂丹的寒意提醒著他，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人，手段比他想象中狠辣得多。
“我可以幫你，“
公孫曉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但你千萬別動我老娘。“
他說這話時，眼中有淚光閃動，那是楚傾舟第一次在這位鐵血統(tǒng)領(lǐng)臉上看到軟弱。
楚傾舟的背影在門口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你我本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事成之后，也算我楚傾舟欠你一個人情。“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夜色。
夜色如墨，楚傾舟帶著蘇墨黎在洛云城錯綜復(fù)雜的小巷中穿行。
他時而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時而突然轉(zhuǎn)向，走入看似死胡同的小道，卻在盡頭推開一扇隱蔽的木門。
蘇墨黎跟在他身后，默不作聲，但眼中滿是警惕。
“我們這是去哪？“
在轉(zhuǎn)過第七個彎后，蘇墨黎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
“一個安全的地方。“楚傾舟簡短回答，目光掃過巷子兩端，“我?guī)煾傅墓式弧！?
當(dāng)“怡春院“三個燙金大字映入眼簾時，蘇墨黎的腳步明顯遲疑了一下。楚傾舟察覺到她的猶豫，輕聲道：“別被表象迷惑，江離不是普通的花魁。“
怡春院后門處，一個身著淡紫色紗裙的女子早已等候多時。月光下，她的面容姣好如畫，眉目間卻有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
“楚公子，好久不見。“江離的聲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柔中帶剛，“這位就是最近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蘇姑娘吧？“
楚傾舟微微頷首：“江姑娘，事出緊急，打擾了。“
江離的目光在蘇墨黎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進(jìn)來吧，這里說話不方便。“
怡春院內(nèi)別有洞天。穿過喧鬧的前廳，江離領(lǐng)著二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院內(nèi)假山流水，竹影婆娑，與外面的鶯歌燕舞形成鮮明對比。
“坐。“江離親自斟茶，“說說吧，這次又惹了什么麻煩？“
楚傾舟接過茶盞，將事情經(jīng)過簡略道來，唯獨(dú)隱去了蘇墨黎身上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秘密。當(dāng)他說到“這位是我朋友，需要幫助“時，蘇墨黎的手指微微一顫，茶水濺出幾滴在桌上。
朋友。這個詞對蘇墨黎來說太過陌生。自從家族遭變，她已記不清有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一股溫?zé)岬那楦袕男牡咨穑屗挥勺灾鞯乜聪虺A舟的側(cè)臉。在燭光映照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
江離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楚傾舟有所隱瞞，但她并未點(diǎn)破，只是輕啜一口茶：“玄陰宗二長老被殺，這可是捅了馬蜂窩。那老東西是宗主的親弟弟，現(xiàn)在滿城都是他們的人。“
“所以我們需要盡快出城。“楚傾舟直視江離的眼睛，“常規(guī)方法已經(jīng)行不通了。“
江離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敲擊桌面：“城門戒備森嚴(yán)，公孫曉雖然被你控制，但玄陰宗派了人直接監(jiān)督，他一個人做不了主。“她頓了頓，“不過，倒是有個機(jī)會。“
“什么機(jī)會？“蘇墨黎忍不住問道。
“五個月后是東靈域的煉藥師大會，“江離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而明天，藥王谷的弟子就要入城登記報名了。“
楚傾舟眉頭一挑：“你想讓我們混入藥王谷的隊(duì)伍出城？“
“正是。“江離點(diǎn)頭，“煉藥師的地位尊貴，即使是玄陰宗，也不敢輕易攔截檢查。尤其是藥王谷這種大宗門，城門守衛(wèi)大多只會簡單查看就放行。“
蘇墨黎眼中燃起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來：“可我們?nèi)绾位爝M(jìn)去？藥王谷的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帶上兩個陌生人？“
江離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因?yàn)樗幫豕鹊墓戎髂珶o殤有個眾所周知的愛好——“她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好色。“
楚傾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親自出馬？“
“為了老朋友，犧牲一下色相也無妨。“江離故作輕松地說，但楚傾舟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明日墨無殤入城后，我會邀他一敘。以怡春院花魁的身份，他不會拒絕。“
房間里一時沉默。蘇墨黎看看江離，又看看楚傾舟，突然問道：“為什么幫我們？這風(fēng)險太大了。“
江離的目光變得深遠(yuǎn)：“多年前，我欠江寒衣一條命。“她看向楚傾舟，“如今還給他徒弟，也算因果循環(huán)。“
夜深了，江離安排二人住下。蘇墨黎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起身來到窗前，望著院中的一池春水發(fā)呆。
“睡不著？“楚傾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嚇得她差點(diǎn)叫出聲。
“你走路怎么沒聲音的！“蘇墨黎撫著胸口，心跳如鼓。
楚傾舟走到她身邊，也望向那池水：“習(xí)慣了。“沉默片刻，他又道，“明天開始，你需要學(xué)習(xí)一些基本的煉藥知識，至少要能裝得像藥王谷的弟子。“
蘇墨黎點(diǎn)點(diǎn)頭，突然問道：“為什么要對江離隱瞞我的事？“
楚傾舟的目光依然盯著水面：“知道得越少，對她越安全。“他轉(zhuǎn)頭看向蘇墨黎，“你身上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月光下，蘇墨黎的眼中似有星辰閃爍：“謝謝你...叫我朋友。“
楚傾舟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只是個稱呼而已。“
“但對我很重要。“蘇墨黎輕聲說。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接著是整齊的腳步聲。楚傾舟神色一凜，迅速吹滅蠟燭，將蘇墨黎拉到窗邊死角。
“玄陰宗的人，“他貼著蘇墨黎的耳朵低語，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廓，“他們在挨家搜查。“
蘇墨黎屏住呼吸，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院子都能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小院門外。
“這里也要查？“一個粗獷的聲音道，“這可是怡春院的地盤。“
“宗主有令，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另一個聲音冷冷回應(yīng)。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江離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喲，幾位官爺深夜造訪，是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啊？“
楚傾舟和蘇墨黎透過窗縫，看到江離身著輕薄紗衣，款款走向那群黑衣人。即使面對殺氣騰騰的玄陰宗弟子，她的步伐依舊從容不迫。
“江姑娘，“領(lǐng)頭的黑衣人拱手，語氣明顯軟了幾分，“奉宗主之命搜查要犯，還請行個方便。“
江離輕笑一聲：“搜查可以，但驚擾了我的貴客，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二樓某個亮著燈的房間，“藥王谷的墨谷主正在里面休息呢。“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煉藥師地位崇高，藥王谷更是東靈域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宗門，確實(shí)不是他們能輕易得罪的。
“這...“領(lǐng)頭人猶豫了。
“不如這樣，“江離湊近那人，玉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你們隨便看看前院就好，后院都是貴客，萬一沖撞了誰，對玄陰宗也不好吧？“
那領(lǐng)頭人被江離這一靠近，頓時面紅耳赤，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就依江姑娘所言。“
待搜查的人離去，江離才回到小院。楚傾舟和蘇墨黎從藏身處出來，面色凝重。
“他們搜查得比預(yù)想的還要緊。“楚傾舟沉聲道。
江離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玄陰宗是鐵了心要抓到你們。計劃必須提前，明天墨無殤一到，我就行動。“
蘇墨黎不安地問：“如果失敗了呢？“
江離看向她，眼中竟帶著幾分笑意：“那就只能硬闖了。不過在那之前——“她突然從袖中掏出兩本小冊子，“先背熟這些基礎(chǔ)煉藥知識，明天開始，你們就是藥王谷的弟子了。“
楚傾舟接過冊子，鄭重道：“多謝。“
江離擺擺手，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飄在夜風(fēng)中：“要謝就謝你師父吧。“
夜深人靜，楚傾舟和蘇墨黎各自研讀著煉藥基礎(chǔ)知識。蘇墨黎偶爾抬頭，看到燭光下楚傾舟專注的側(cè)臉，心中那股溫?zé)岬那楦性俅斡縿印Ｔ谶@個危機(jī)四伏的夜晚，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孤獨(d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