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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市的秋,似乎總帶著一股怨氣,趁人不備,突襲而來。昨天還衣著清涼的路人,今日就得翻箱倒柜,匆忙找出臃腫的秋衣。

天就像掛著寒霜的臉,忽地冷了下來,連風都藏著冰刀,凜冽地從行人裸露的皮膚上劃過。綠植上的葉子剛剛變黃,就被無情吹下,散落一地,又被心情不好的風卷起老高,最后凌亂地擠在墻角。

秋和風,都鬧起了情緒,仿佛賭氣的孩童,想要踢走面前礙眼的玩具。但落葉繽紛的絢麗與肅殺交織的北國風光,也是祖國東北角的這座城市的獨特魅力。

偌大的城區,被一條鵝卵石鋪設的中央大街一分為二,這條擁有著百年歷史的老街,似一位洞悉所有的長者,不光把地理位置劃得清清楚楚,也把貧富差距分得明明白白。

大街被一排水泥石球硬生生地劃割成東西兩段,西面連著步行街,幾經修飾的路面,絕不允許機動車隨意“踐踏”,然而一旦越過“雷池”往東看去,卻有一條雙向八車道橫亙其外,無論何時都車水馬龍,擁堵不堪,那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也令路過的行人心中莫名煩躁。

沿東段直至盡頭,一南一北兩條主干道,將行色匆匆的人們帶往兩個世界。南邊燈火輝煌,北邊清冷蕭條,似乎讓人在時光的“過去式”與“將來式”中突然切換。

820路,這趟存在了數十年之久的“爺爺輩”公交,由此始發,由此結束。它也是唯一一趟還能帶著“老北頭人”一路感受城市現代化變遷的公共交通。

“老北頭”這個頗為市井的稱呼,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傳開的,它代表的是“中街以北”的區域。如把稱呼一拆為二,那么“北頭”代表的是此處的地理位置,而一個“老”字,則道出了歷史變遷帶來的無數心酸——斑駁泛黃的墻面;微風拂過便“嘎吱”作響的路燈,還有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城市基建設施,無不讓人感到,這里已是城市中一片被人遺忘的角落。

820路沿途共計三十二站,正好繞著“老北頭”一圈,在位于中段的前鋒街能卸掉大半乘客。

在當地,人們喜歡說這么一句話:“雞鴨魚肉三鮮湯,一頓不吃想得慌。蘿卜白菜小米粥,倒也湊合整一口。”

正如俗話所言:“人是鐵,飯是鋼。”GS市人對美食,那真是一根筷子夾蓮藕——鉆窟窿打洞想著吃。

自打幾十年前,前鋒街就是遠近聞名的小吃街。實打實的老字號,少說也有十幾家,不論早晚,家家都門庭若市,也就是這幾年受了“外賣APP(手機軟件)”的影響,這里才逐漸變得冷清了些。

不過每逢節假日,仍然有不少人樂意倒騰腿,來尋找記憶中的那口味道。

前鋒街呈南北向,打主干道的小吃名聲大噪后,各種美食小店又進軍到連接主路的羊腸小道里,從高處俯瞰這美食地圖,就像帶刺的魚骨。

當年做“吃口”生意的,無不以能進駐前鋒街為榮,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連主路上的店面都沒了昔日的輝煌,更別提這些靠分流度日的小店了。有不少人入不敷出,快沒了生存下去的本錢。

秋日進夜,氣溫又陡降不少,冷風朝家里攆人,更是讓前鋒街人群稀拉,幾乎可以一眼望穿。沿街店鋪的老板一個個蜷在燈管下,不停用手機看著各種解悶的短視頻。偶有路人經過時,他們會抬起頭注視對方,但又很快因對方不停的腳步,失落地埋下頭去。偶爾也有幾個不甘的老板,賣力地朝人吆喝:“吃點啥,我們店里……”可往往話還沒說完,視野中就只剩下背影。

越是這樣,進街的人越容易被行注目禮,沒多久,一前一后的兩位行人,又一次讓商販們直起身子,不約而同地瞧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輕女子,此時路上光線昏暗,看不清相貌,但偶爾被微光映出的側臉,已經頗顯勾魂的美麗。

那是一張十分符合中國人審美的鵝蛋臉,高高扎起的馬尾隨她的腳步有節奏地左右晃動,上身藏青色的緊身小西裝,勾勒出婀娜曲線,下身配套的西裝褲,又恰到好處地顯出高挑勻稱的身材。她腳下的尖頭細高跟皮鞋敲擊著地面,發出急促的“嗒嗒”聲,不管旁邊的小販怎么招攬,她始終沒有回應,只顧低頭前行,仿佛心事重重。

緊隨其后,距她一臂之遙的是一位與之年紀相仿的魁梧男子,此人儀表堂堂、身形高大、身軀壯碩、步履穩健,和女子不同,對旁人投來的目光,他會貌似不經意地短暫對視,這也讓好奇的人趁機看清了他的相貌:一頭短寸根根直立,好似鋼針一般。額頭寬大、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厚實,淡淡的絡腮胡襯著硬實的下巴,顯得此人剛強有力。五官與魁梧的身材都比例協調,頗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剛猛男性氣質。

在外人眼中,兩人絕對是郎才女貌,單從這兩人的模樣看,人們多半會認為,這是一對情侶在鬧別扭,姑娘生氣走在前頭,男友努力在后邊追趕。可事實上,這二位之間并不存在什么私情,來這里更是別有所圖。

步行到前鋒街北段,能瞥見一條掛著霓虹燈牌的胡同,名為“老鐵巷”,這個“老鐵”與如今網上張嘴就來的熱詞是兩碼事。當地老輩喜歡給某某行當起個諢號,比如說“饅頭鋪”,就被叫作“發面”,熟人相遇,道一句“我去買二兩發面”,便心頭有數,這是買二兩饅頭的意思。

往前數上幾十年,誰家日子都過得苦,那年月“砸鍋賣鐵”絕不是什么玩笑話,要是家里鍋燒穿了,沒辦法補鍋底,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砸掉,去鐵匠鋪熔了做個新物件,又或者直接賣給鐵匠鋪,換些散碎票子。

在資源極其匱乏的年代,別說扔東西,老百姓不把鐵器用廢了,都不會想著再循環。送到鋪子里的鐵器,也都是不堪再用的“老鐵”,久而久之,“去鐵匠鋪”便被當地人形象地叫作“換些老鐵”。

顧名思義,“老鐵巷”曾經是當地鐵匠鋪扎堆的地方,只是隨著時代發展,這些行當早已不復存在,唯一留下點痕跡的,就剩下這塊后人掛起的燈牌了。

年輕女子的腳步終于停在了巷口,男子也跟了上來,兩人并排站在不停閃爍的LED燈下。

“到了,就是這里。”女子開了口。

“師姐,這是什么地方?”男子有些發蒙地四處看看。

“師姐”抬手看了看腕表:“我預約的時間馬上到了,回頭再跟你解釋。”說完,她便徑直朝巷內走去。

男子一邊跟,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這條巷道:此巷寬度最多可容四人并排,由于巷子彎彎曲曲,又沒有路燈,大晚上也看不出有多深遠,巷子旁有零星幾家小炒店亮著燈箱,經營的大多是炒飯、炒面、湯餅這種隨處可見的廉價快餐。店與店中間,偶爾會夾雜一兩家煙酒小賣部。

迎面走來的三兩食客,也都是舉止隨意,衣衫陳舊。他們或勾肩搭背,談笑自如;或拎著酒瓶,面紅耳赤,步履蹣跚,瞧著多少有幾分寒夜失意人的意思。

男子正琢磨這里到底是個什么地方時,前面的女子卻在拐彎盡頭的飯店門口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家兩層的酒樓。一層是開放式門面,有百十平方米,透過玻璃幕墻可以看到,店內只有三兩食客,每個人都端著瓷碗,唏哩呼嚕地吃著面條。

正在此時,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男子從店內走出,他約莫四十歲的年紀,中等身材、四方臉,興許是常年煙熏火燎的原因,他的皮膚顯得很粗糙。

因為上了年歲,他鬢角微禿了些,眉毛倒是濃黑而整齊,雙眼則深深地陷了進去,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發現二人站在門口,他禮貌性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青年男子以為對方是出門迎客,畢竟一路走來,他們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對方只是笑笑,便走到了店門旁,將那個閃爍著“不罪不歸大食堂”的招牌熄滅,點亮了旁邊那塊“深夜面館”的燈箱。

“一個店,白天晚上還掛著不同的招牌?”青年男子正要問出口,一個酩酊大醉的皮褲男,卻從旁邊搖搖晃晃地插了進來。

“這么大的飯店,晚上就只賣面?夠本錢嗎?”皮褲男身材消瘦,留著一頭中分披肩發,明明還沒到穿貂皮的季節,他愣是把一件明顯不合身的貂皮大衣搭在肩上。也不知是衣服太沉,還是那堆骨頭架壓根不扛重,本就不高的身子,又被硬生生地壓下去半截,讓他看起來活像個《魔戒》里的霍比特人。

圍裙男先朝皮褲男彎彎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剛來不久,這是我們老板規定的,晚上八點之后只賣牛肉面。”

興許是發現有漂亮女士在場,皮褲男借著酒勁想表現表現,他冷哼一聲,掏出一沓人民幣在手中摔了摔,嚷嚷道:“哥們兒不差錢。瞅著這胡同里頭就你們家門臉大,哥們兒剛喝完人頭馬,就想吃口貴的,你居然告訴我,你們晚上只賣面?”

青年男子卻不在意皮褲男耍寶,他的注意力全被圍裙男脖子上那道弧形刀疤吸引了,從傷口處隆起的疤痕不難看出,這位的脖頸曾被極其鋒利的銳器割開過,刀口多呈直線狀,類似這種繞著脖頸半圈的弧形傷口,通常只會出自本人之手。

青年男子也是習武之人,各種傷疤形成的原理他多少有些了解。此時,青年男子堅信自己的判斷,眼前這位系著圍裙,看起來甚至有些靦腆的中年男子,絕對是位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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