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夏。

南方某山城郊區山腳下，河邊。

河邊蹲著一個穿著青色道袍，黑色褲子的小身影。

巴掌大小的臉上，一雙格外黑的眼睛盯著河面。

突然，她站了起來，邁步走入湍急的河流中。

“那邊的同志……”

“同志，你不要想不開啊！”

遠處有聲音傳來，聲音很著急。

螢月并沒有在意。

她越走越深，很快的，河水淹沒了她肩膀。

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擱在水面上。

“撲哧……”

一聲水聲響起，有人跳進了河里。

濺起的水花飛到了螢月這邊，河水蕩開了一圈波紋，水中的魚兒受驚了。

螢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眼前游過的大魚。

差不多有成年男子胳膊大小的魚，在水里力氣很大。

螢月抱住它，它竟然還拖著螢月往前游。

不讓她吃？

在水里螢月完全不害怕。

毛茸茸的尾巴能夠幫助她在水里隨意漂浮。

螢月晃了晃腿，才想起自己現在不是貔貅，是人了。

她沒有尾巴，只有腿。

那也一樣能夠當尾巴用。

她緊緊抱著大魚，雙腿踢著水，在河里快速的游動。

原本以為她要自殺，丟下大哥就跳下來救人的霍琰傻眼了。

站在水中，傻傻的看著游過來游過去的螢月。

這…

這小同志，怎么回事？

“霍琰，你在水里干什么？”

岸上傳來一道森嚴的聲音，霍琰渾身一顫，抬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轉身看向岸邊。

看到坐在輪椅上，面色冰冷不茍言笑的高大男人，霍琰下意識就害怕。

“大…大哥…我…我……”

他想說他下河里來救人的。

但是那個本來應該等著他救的人，卻死死抱著一條魚，被魚帶著在水里撲騰。

霍城也順著霍琰的視線，看到了在水里游過來，游過去的螢月。

身為在海島上駐扎近十年的戰士，霍城的水性過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還是在看到水中的螢月時，微微瞇起了眼眸。

這個女同志，水性好得有點離奇了。

螢月不知道自己成為了別人打量的對象。

她現在的念頭只有一個。

累死這條魚，然后吃掉它。

這個念頭也只有螢月敢想。

換做是其他的人，絕對會覺得，這樣耗下去累死的是人類而不是魚。

但巧的是，螢月這般想，事情也按照她想著的這般發展了。

在帶著螢月游了七八圈，無論如何也甩不掉身上的束縛后，大魚先投降了。

察覺到胳膊下的力量小了，螢月一手抱著它，一手劃著水游回到了岸上。

路過霍琰身邊時，螢月把懷里的魚抱得緊了一些。

怕被搶了。

小貔貅是個護食的。

救人沒救成，反而看了一場人累死魚的游戲的霍琰…

心好累。

螢月上了岸。

原本亂糟糟的長發，經過河水這么一泡，瞬時變得服帖起來。

貼著頭皮臉頰，不斷往下滴著水。

身上寬大的道袍，也是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滴著水。

螢月手背擦了擦臉頰兩側的頭發，抱著七八斤的魚就啃。

大魚還沒斷氣，被螢月這一口下去，尾巴彈起老高，頭也揚起，還想掙扎。

不遠處的輪椅上，那就算是見慣了生死的霍城，也被螢月這舉動嚇了一跳。

才爬上岸的霍琰，更是驚叫出聲，“這位同志，你怎么吃生魚？”

他看了一眼魚還在動彈的尾巴，嘴都張大了！

“還不止是生魚而已，還是活的！！！”

“你是野人嗎？”

螢月抬起頭，眼里有些不解，“魚不是生吃的嗎？”

霍琰，“當然不是，只有沒有開化的野人才會吃生的吧？”

“你難道是野人？”

“霍琰。”

霍城出聲，打斷了霍琰的話。

霍琰立刻閉上了嘴。

對這個大哥，他骨子里有著畏懼。

就算大哥傷了腿，現在不能自由行走了，他也依然很怕他。

霍琰不說話了，霍城才看向螢月。

“同志，你一個人？”

他的聲音低沉，說話的時候不疾不徐的，比霍琰的聲音要吸引人一些。

螢月好奇的看著霍城的眼睛。

看了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

手往一旁指了指。

“還有師姐。”

“哪兒呢？師姐在哪兒？”

霍琰踮起腳尖張望。

在這一片河灘上，沒看到附近草叢里還有人。

霍城坐著的，他的位置也看不見被草擋住的新墳。

“你師姐在哪里？”

“被人販子打死，我把她埋在了坑里。”

螢月回答。

并且簡單的解釋，她跟師姐下山，遇上了人販子，師姐被打死了，她就把師姐埋了。

在河邊用手挖了兩天的土，把師姐埋好了，她也餓了…

話音剛落下，霍琰啊了一聲，幾步跳回到霍城身邊。

躲在他輪椅后。

“哥……”

霍城沒有霍琰這么夸張。

不過在聽說死人跟人販子的時候，他面色還是比較凝重的。

“要我們帶你去報公安嗎？”

他又問。

螢月眨了眨眼，“報公安？”

“就是找人去抓人販子。”

想到她可能是第一次下山，沒有山下生活的閱歷，再加上年紀還小，霍城難得的多解釋了幾句。

出了人命，就要去找公安。

更何況對方還是人販子，更應該讓公安把他們找到，抓起來。

螢月明白了他的意思。

“吃完魚就去。”

她同意了霍城的提議。

說完就又要埋下頭啃魚。

霍城見狀，又叫住了她。

“我這里有兩個包子，給你吃，別吃那生魚了。”

“唔？包子？”

小貔貅腦袋里轉呀轉，從這具身體的記憶里，找到了什么叫包子。

是一種軟乎乎的，白白的好吃的東西。

“謝謝你呀！”

她把魚從嘴邊移開，一手抱著魚，一邊跑到霍城面前。

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二兩肉，又黑又大的眼睛卻格外的明亮。

跑到霍城面前站著，笑瞇瞇的把還有一口氣的大魚遞給他。

“給你。”

“我們交換。”

被她啃了一口的大魚，還不肯咽氣的拍了拍魚尾。

螢月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

“不準動。”

也不知道是威脅起效果了，還是魚也到了咽氣的時候，尾巴無力的晃了晃，徹底的斷了氣。

螢月滿意了。

又笑著把魚往霍城面前遞了遞。

“喏，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