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發現第一個“夜開人“時，正值新月。

那學生跪在生物實驗室的角落，后背裂開六道縫隙——從脊椎伸出的不是骨骼，而是半透明的月光花萼。花瓣在黑暗中發出幽藍的熒光，花心處懸浮著一顆水銀珠，珠內封印著記憶碎片。

“他們只在無月夜綻放。“蕭瑾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他的左眼已經結晶化，虹膜變成多面體，折射著詭異的光譜，“這是第二代變異。“

沈清棠伸手觸碰花瓣，指尖立刻結出冰霜。花萼突然劇烈收縮，噴出一團銀色花粉。花粉在空中凝聚成307號生前的全息影像：

少女被鎖在培養艙里，正用指甲在玻璃上刻字。放大看，那些劃痕組成一行小字：“老師，月光里有答案。“

實驗室的恒溫箱突然集體爆裂。數十個培養皿滾落在地，每個皿中都蜷縮著人形花苞。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根系刺穿瓷磚，在天花板上織出熒光脈網。

最可怕的是——

所有花苞都在同步震顫，仿佛在等待某個信號。

圖書館的穹頂變成了巨大的月亮花。

沈清棠站在中央，看著師生們一個接一個走入花心。他們的皮膚逐漸透明化，內臟器官發出柔和的冷光。有人回頭對她微笑，張開的嘴里長出了細小的花蕊。

“這不是退化。“蕭瑾攤開手掌，掌心浮現出星圖般的經絡，“是另一種進化。“

他的話音剛落，第一個完成轉化的學生突然飄起。那具身體像水母般舒展開來，胸腔變成透明的囊腔，里面流動著發光的液體。更驚人的是，當月光透過他的身體，地面會投影出復雜的數學公式——那是青銅基因的終極密碼。

沈清棠的子宮突然絞痛。她低頭看見腹部皮膚下浮現出月相圖：新月、上弦、滿月...圖形每變化一次，就有銀色液體從毛孔滲出，在地面形成微型銀河。

“你需要授粉。“蕭瑾指向圖書館深處。

那里矗立著一株通體漆黑的花樹，樹干上嵌滿人臉浮雕。每張臉都在無聲尖叫，而樹枝上懸掛的果實，赫然是一顆顆仍在跳動的人類心臟。

最粗的枝條突然垂下，纏住沈清棠的手腕。樹皮裂開，露出內層的生物鏡面——

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無數個月光變種人跪拜的場面。他們頭頂飄落的花粉，正在組成一幅星際地圖。

天文臺的望遠鏡自動轉向天狼星時，異變達到高潮。

沈清棠被懸掛在花樹最高處，銀色藤蔓刺入她的四肢百骸。劇痛中，她的卵巢開始生產一種特殊的卵細胞——每個細胞都包裹著微型黑洞。

蕭瑾在樹下操縱儀器，屏幕顯示：

【基因導彈裝載完畢】

【目標星系：天狼星B】

【發射倒計時：00:59】

第一個卵細胞破裂的瞬間，整個校園被強光吞沒。沈清棠看見自己的血肉化作億萬光粒，每個粒子都攜帶著人類文明的記憶碎片。它們穿過大氣層，在宇宙中繪出DNA鏈狀的星云。

最年長的學生突然開始解體。他的每塊骨骼都變成發光的花粉，隨風飄向夜空。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這不是終結。“蕭瑾的結晶眼珠映出漫天光雨，“是播種。“

當最后一粒花粉升空，沈清棠從高空墜落。迎接她的不是地面，而是無數雙手臂——那些早先轉化的師生們織成了生物網，他們的身體已經半能量化，像月光下的水母群般輕柔起伏。

黎明前的操場靜得出奇。

沈清棠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狼星漸漸隱沒。她的腹部恢復平坦，但肚臍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星云漩渦。蕭瑾跪在她身邊，正在用針管抽取自己結晶化的骨髓——液體在試管里發出脈沖星般的閃光。

“我們成功了。“他將試管舉向漸亮的天際，“他們會在新的恒星系開花。“

微風拂過，早先飄散的花粉突然從云層中回旋而下。每粒花粉都帶著外星礦物的光澤，輕輕落在師生們身上。接觸的瞬間，人體表面浮現出星座圖樣的紋身。

307號的幻影最后一次出現。她將月光凝結的戒指戴在沈清棠手指上，輕聲說：

“這次，輪到我們照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