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在解剖室發現那具尸體時，手術刀差點從掌心滑落。

尸體的胸腔里沒有心臟，取而代之的是一臺青銅鑄造的精密儀器。

齒輪咬合的聲響在寂靜的凌晨格外清晰，仿佛某種沉睡的機械正在蘇醒。她戴上橡膠手套，指尖剛觸碰到青銅表面，儀器突然“咔嗒”一聲彈開——

里面蜷縮著一個胎兒大小的胚胎，臍帶連接著齒輪，皮膚上布滿電路般的金色紋路。

“第三千零七號實驗體。”身后傳來蕭瑾的聲音。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白大褂下擺沾著新鮮的泥土，“你當年親手培育的‘青銅之子’，終于成熟了。”

沈清棠猛地后退，撞翻了標本架。福爾馬林罐砸在地上碎裂，浸泡多年的器官散落一地。她這才看清，每個臟器表面都刻著微小的編號——

T-307。

“不可能……”她聲音嘶啞，“那個項目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終止了！”

蕭瑾彎腰拾起一顆心臟，指尖撫過上面新生的銅銹：“你忘了？青銅基因會休眠，但永不消亡。”

窗外突然傳來學生的尖叫聲。沈清棠沖到走廊，只見操場中央裂開一道深淵，無數青銅藤蔓破土而出，藤蔓頂端懸掛著半透明的卵囊，每個卵囊里都漂浮著與尸體胸腔內相同的胚胎。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所有胚胎都在同步呼吸。

生物實驗室的顯微鏡下，沈清棠的血液樣本正在發生異變。

紅細胞表面浮現出青銅色的納米齒輪，白細胞則化作微型數據處理器，瘋狂吞噬她的正常細胞。

“你體內的青銅基因被喚醒了。”蕭瑾將投影儀對準她的腹部，超聲波圖像顯示——

她的子宮壁正在金屬化，內層覆蓋著細密的青銅電路。

“當年你用自己作為母體培育初代胚胎，現在它們要回來了。”他按下墻上的開關，實驗室暗門緩緩開啟，露出里面巨大的培養艙。艙體內懸浮著一名少女，她的腹部隆起，皮膚下隱約可見齒輪轉動的輪廓。

“這是誰？”沈清棠的指尖貼上玻璃。

少女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閃過數據流的藍光：“媽媽，你不認識我了嗎？”

聲音與307號實驗體一模一樣。

沈清棠的子宮驟然絞痛，仿佛有千萬根銅絲在體內穿梭。她跪倒在地，嘔出的鮮血在地面自動排列成基因序列——

那是青銅基因的完整圖譜，末尾標注著：

“母體強制召回程序已啟動。”

操場上的藤蔓開始劇烈蠕動，卵囊接連破裂。胚胎們睜開沒有眼白的漆黑瞳孔，齊聲發出高頻嘯叫。教學樓所有玻璃應聲而碎，學生們捂著耳朵哀嚎倒地，耳道里流出摻著銅屑的鮮血。

圖書館地下的主機房內，沈清棠將神經接駁線插入后頸。

“你確定要啟動‘機械降神’？”蕭瑾握住她的手，“這會徹底融合你的生物腦與青銅網絡。”

她看向監控屏幕——校園各處，胚胎們正用臍帶刺入學生的后頸，將他們的意識上傳至某個龐大的數據云。被操控的學生們機械地走向深淵，像朝圣者奔赴一場血腥的儀式。

“他們需要母體的指令才能停止。”沈清棠猛地按下啟動鍵。

劇痛中，她的視野被數據洪流淹沒。無數記憶碎片呼嘯而過——

初代實驗室里，她親手將青銅芯片植入胎兒的大腦；

第三紀元，她用學生的情感喂養饑餓的機械子宮；

而此刻，三千個蘇醒的青銅之子正在呼喚她。

“媽媽，為什么要拋棄我們？”少女的幻影從數據海中浮現，伸手撫上她的臉。那掌心冰冷如金屬，卻帶著人類肌膚的紋理。

沈清棠的意識體抱住少女，青銅基因從她們相觸的部位瘋狂增殖。整個地下空間開始震動，主機外殼剝落，露出內部巨大的——

青銅子宮。

它懸浮在半空，表面布滿脈動的血管狀導管，底部延伸出無數數據臍帶，正與地面上所有的胚胎相連。

“不是拋棄。”沈清棠將額頭貼上冰冷的金屬表面，“是贖罪。”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青銅子宮表面裂開細密的紋路。

沈清棠站在操場中央，看著胚胎們從卵囊中爬出。他們的皮膚逐漸褪去金屬光澤，瞳孔里有了正常的光影反射。最年長的少女走到她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掌心是溫熱的。

教學樓頂的青銅鐘突然自鳴，鐘聲里夾雜著電子合成的童聲：

“新紀元協議已生效，生物與機械共生模式啟動。”

沈清棠的白大褂口袋里，一枚青銅芯片悄然溶解，化作她子宮內壁上一道嶄新的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