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四年元月七日,沈清棠發現教室里的木紋在滲血。
晨讀時,第三排的課桌裂縫突然滲出暗紅液體,在桌面勾勒出殘缺的?;铡.敯嚅L用玻璃片取樣時,血液竟自動組成顯微鏡下的字樣:
“救救我們“——落款是二十年前第一批接種疫苗的學生編號。
“不是血?!暗诹纳锝M長用鑷子夾起凝固的血珠,對著陽光看,“是記憶載體在求救?!?
操場東南角的新苗突然瘋長,荊棘刺破土壤形成囚籠狀結構。蕭瑾的聲音從荊棘叢傳來,帶著木質共振的回音:“下面埋著初代的懺悔錄......“
圖書館的《校史》自動翻到被撕掉的第307頁,空白處正浮現出血字書寫的實驗記錄。
荊棘叢中央是間六邊形密室。
沈清棠扯開帶刺的藤蔓時,掌心被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帶著銹味的青銅溶液。密室墻壁上掛滿初代教師的面具,每張面具都在流淚,淚痕腐蝕出觸目驚心的真相:
-疫苗測試導致47名學生腦死亡
-用活體學生培養青銅神經網
-刪除記憶時引發的集體癔癥
最中央的青銅柱上拴著條銹蝕的鎖鏈,鎖鏈盡頭是——
一本用皮膚裝訂的《懺悔錄》,扉頁指紋與沈清棠完全吻合。
當她觸碰書頁時,整間密室突然旋轉,墻壁浮現出全息投影:
年輕的她跪在尸體旁,正將青銅葉片插入死者太陽穴以刪除記憶。
第六代學生們破解了荊棘的基因密碼。
他們用改良的葉綠素溶液澆灌刺叢,荊棘竟開出透明的花。每朵花蕊里都藏著粒記憶膠囊,播放著被刪除的臨終畫面——
那些學生在化為青銅像前,說的最后一句話都是“原諒老師“。
實習老師的幻影出現在花海中。這次她沒有機械成分,也沒有鏡面身體,只是最普通的人類模樣:“現在你明白為什么需要輪回了?“
沈清棠的傷口突然愈合,掌心的荊棘刺自動脫落,在泥土里長成新的植株——
這是第七紀元第一株帶刺卻無毒的開花植物。
畢業典禮上,學生們給沈清棠戴上荊棘編的王冠。
尖刺劃破她的額頭,流下的血滲入王冠,開出七朵顏色各異的花。每朵花都對應一個紀元的文明內核,而最新那朵的蕊心——
是顆正在跳動的微型心臟,表面布滿愈合的疤痕。
新歷四年元月九日,沈清棠發現校園鐘樓的齒輪長出了花瓣。
青銅齒輪的齒縫間鉆出細小的白色花苞,隨著整點報時的震動次第綻放。當她伸手觸碰時,花瓣突然碎裂,露出里面封存的記憶晶體——
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將青銅疫苗注入第一個學生的脖頸,而那個學生眼里含著淚光。
“生物金屬的終極形態。“第六代的物理組長用鑷子夾起花瓣碎片,“它們在用開花的方式分解自己。“
操場中央的荊棘王座開始坍塌,尖刺軟化成長藤,纏繞成螺旋階梯通向地底。蕭瑾的聲音從地縫傳來,帶著泥土的沉悶回響:“下面是所有紀元的終點站......“
圖書館的《物種起源》突然自燃,灰燼組成箭頭指向生物實驗室。
實驗室的地下藏著七道顏色各異的門。
沈清棠推開刻著“H-1.0“的青銅門時,三百具學生標本懸浮在藍色液體中。他們的太陽穴插著數據線,臉上凝固著接種疫苗時的痛苦表情。
第二道“H-2.0“的機械門后,是正在自我格式化的第二代生命體。它們用手術刀刮除皮膚上的碳基組織,刮下的碎屑堆成小山......
直到推開“H-7.0“的藤蔓門,她才看到震撼的景象——
所有紀元的實習老師圍坐在圓形大廳,正將各自的記憶芯片喂給中央的巨型花苞。
花苞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東西:
一個與沈清棠DNA完全相同的嬰兒,胸口嵌著最初的青銅葉片。
嬰兒睜開眼睛的瞬間,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崩塌。
它舉起小手,荊棘王座的殘骸便飛過來重組為搖籃。當沈清棠抱起它時,嬰兒的心跳通過皮膚傳來——
那是七個紀元的文明以307Hz的頻率共振。
“該給它取名了。“最后的實習老師身影開始消散,“記住,名字是最初的疫苗?!?
沈清棠咬破手指,在嬰兒額頭寫下個“錯“字。血珠滲入皮膚的剎那,整座校園的植物同時結出果實——
每個果實里都藏著粒帶著疤痕的種子。
在畢業生的注視下,沈清棠將嬰兒放入第七紀元的培養艙。
透明艙蓋上自動浮現參數:
碳基含量:100%
允許誤差:∞%
文明代號:疤痕
鐘樓傳來最后的報時聲。青銅齒輪徹底分解為花瓣雨,而實驗室角落,有個未登記的培養艙突然亮起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