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時，教室后排傳來規律的“咕嘟“聲。

沈清棠捏著粉筆的手頓在半空。聲音來自垃圾桶——那個昨天剛換的嶄新塑料桶，現在內壁正滲出淡黃色黏液，底部積了淺淺一汪液體，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誰往垃圾桶倒飲料了？“班長皺著鼻子去拿拖把，塑料桿剛碰到黏液就突然軟化，像煮過頭的面條般垂下來。

黏液開始有節奏地鼓脹。

“所有人靠墻站！“沈清棠踢翻垃圾桶，黏液“嘩啦“鋪開在地面，竟自動形成子宮形狀的輪廓。輪廓中心浮起一串氣泡，每個氣泡破裂時都傳出模糊的嬰兒啼哭。

蕭瑾踹開后門沖進來時，手里拿著從化學室順來的液氮罐。他剛噴出白霧，地面黏液突然暴起，在空中凝成一只半透明的手——

那是一只胎兒的手，掌心卻嵌著青銅齒輪。

黏液最終被液氮凍結成琥珀狀的塊體。

沈清棠用手術刀撬開塊體時，里面裹著的不是胚胎，而是一卷微型膠片。投影儀亮起的瞬間，生物室的白墻變成屏幕：

畫面里年輕的沈清棠穿著防護服，正將青銅葉片縫合進孕婦的子宮壁。孕婦的腹部是透明的，能看到胎兒正把玩自己臍帶——那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由二進制代碼組成的光帶。

“這是記憶碎片。“蕭瑾突然關掉投影儀，從膠片邊緣撕下一層半透明的膜，“看背面。“

薄膜對著陽光顯出地圖——是學校地下管道的三維圖，其中一條支線用紅筆標出，終點畫著骷髏標志。

排水管蓋板被撬開時，腐臭的氣味里混著奶香。沈清棠的鞋底踩到一團黏膩的東西——

那是半截臍帶，斷口處露出銅絲，像被暴力扯斷的數據線。

手電筒照進管道深處，十幾具玻璃培養艙卡在拐角處。每個艙體里都蜷縮著胎兒大小的機械體，它們的脊椎由青銅枝條構成，此刻正全部轉向光源，發出此起彼伏的電子啼哭。

管道盡頭是廢棄的鍋爐房。

生銹的鐵門上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鎖眼卻被某種黏液腐蝕成了生殖腔的形狀。沈清棠剛把手指伸進去，門縫就滲出溫熱的羊水狀液體。

鍋爐內部被改造成了巨型培養艙。

艙體中央懸浮著足月胎兒大小的機械生命體，它的頭部是半球形玻璃罩，里面漂浮著縮小版的梧桐樹模型。當沈清棠靠近時，胎兒突然睜開眼——

那是蕭瑾的眼睛。

“你終于找到育嬰室了。“胎兒發出合成音，腹部的面板自動打開，露出里面老式磁帶機，“這是最后一段錄音。“

磁帶轉動時，沈清棠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2043年7月15日，第1029次實驗。今日將主控程序植入胚胎載體，代號'青銅之子'。備注：它會長成新的梧桐樹。“

鍋爐突然劇烈震動。胎兒機械地抬起手，指向沈清棠的腹部：“媽媽，該喂奶了。“

沈清棠用消防斧砸碎了磁帶機。

齒輪卡死的刺耳聲響中，所有培養艙的液體同時沸騰。機械胎兒開始解體，玻璃顱骨里的梧桐樹苗迅速枯萎，最后變成一捧青銅色的灰。

回到教學樓時，早自習剛結束。學生們嬉鬧著從教室涌出，沒人注意到垃圾桶恢復了嶄新，也沒人發現沈清棠的指甲縫里...

殘留著淡黃色的黏液，正慢慢變成銹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