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是在畫里醒來的。

她抬起手，看到的不再是皮膚，而是工筆勾勒的線條。養(yǎng)心殿成了宣紙上暈染的墨跡，窗外本該是天空的地方，只有空白卷軸綿延無盡。

“系統(tǒng)？“

聲音像被掐住喉嚨的蚊子。

金環(huán)還在腕間，但已變成畫上的金粉顏料。她試圖觸碰，指尖卻穿過虛幻的色塊——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厚度。

“別費力氣了。“

聲音從背后傳來。沈清棠轉身（如果這種平面旋轉能算轉身的話），看見皇后佛珠上的人臉正從珠子里凸出來！

不是比喻。

那些刻在佛珠上的浮雕面容，此刻正像浮雕餅干被泡發(fā)般膨脹，擠出半個三維的腦袋！

“歡迎來到二維地獄。“最胖的那張臉開口，“我們是被你降維的1-1023號實驗體。“

沈清棠想后退，卻發(fā)現自己的腳已經和畫中地磚融為一體。

“你們……“

“想報仇？“瘦長臉冷笑，“不，我們要你繼續(xù)輪回。“

所有佛珠突然劇烈震動，吐出粘稠的藍色墨汁。墨汁在畫面上流動，重組成全息投影般的立體畫面——

現代實驗室里，年輕的沈清棠正將試管遞給穿軍裝的男人。

“認得這天嗎？“胖臉問，“你簽下‘永生計劃’的起點。“

畫面切換：老年沈清棠在青銅樹前按下紅色按鈕。

“終點。“瘦長臉補充，“你親手啟動降維程序，把所有人困在這幅破畫里。“

沈清棠的“手“開始消散成墨點：“為什么讓我看這些？“

所有臉突然齊聲大笑，笑聲震得畫紙皸裂：

“因為第1024號蕭云瑾——“

“逃出去了啊！“

宣紙突然被撕開！

一只真實的手穿透二維世界，抓住沈清棠的衣領（如果那些線條還能叫衣領的話）猛地向外拽。劇痛中，她感覺自己像被剝皮的洋蔥，每一層記憶都被活生生扯開！

“噗“的一聲，她摔在了實木地板上。

抬頭看見的是御書房，但所有物品都蒙著詭異的藍光。書案后端坐著穿實驗服的蕭云瑾，他手里把玩的不是玉璽，而是——

一個地球儀大小的微型青銅樹！

“三維重建完成度87%。“他頭也不抬地說，“你缺失的13%記憶在皇后佛珠里。“

沈清棠低頭看自己，身體是立體的，但心臟位置有個空洞，能直接看到背后的屏風。

“我……不是真實存在的？“

“我們都不是。“蕭云瑾終于抬眼，“你是SQT項目的初始記憶備份，我是第1024次迭代產物。“

他轉動青銅樹，樹枝上懸掛的培養(yǎng)艙里，漂浮著不同年齡的沈清棠。最小的那個拍打著玻璃，口型分明在喊：“媽媽“。

“停！“沈清棠捂住耳朵，“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記憶墳場。“蕭云瑾用手術刀劃開自己手臂，流出的竟是藍色墨汁，“所有被你廢棄的輪回，都堆積在這里。“

墨汁落地變成小蛇，游到沈清棠腳邊，突然開口發(fā)出夜九梟的聲音：“丫頭，看窗外。“

她猛地轉頭。

窗外不是皇宮景象，而是 21世紀實驗室的監(jiān)控屏幕！年輕版的她正在操作基因編輯儀，儀器標簽寫著：

「T-307終極版：帝王培育計劃」

蕭云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皮膚下浮現出電子回路般的藍光，胸口透明化，露出里面運轉的青銅齒輪。最中央的晶體芯片上，刻著一行小字：

「如果重逢，請摧毀我」

沈清棠的指尖剛碰到芯片，整個御書房突然數據化！書案變成流淌的代碼，地板分解成0和1的洪流，只有她和蕭云瑾還維持著人形，站在虛空漩渦中央。

“最后一步。“他握住她的手按向自己胸口，“你的記憶碎片在皇后佛珠里，我的核心芯片在你子宮——“

“等等！“沈清棠掙扎，“什么子宮？“

蕭云瑾笑了，這個笑容讓他突然變得像個人類：“你腹中的青銅胚胎，裝著能重啟三維世界的量子種子。“

他手指輕點她腹部，皮膚頓時透明化——里面哪有什么子宮，分明是精密的鐘表結構！齒輪中央懸浮著藍色光團，隱約可見微型青銅樹在其中旋轉。

“選擇吧。“蕭云瑾聲音開始電子化，“用我的芯片修復三維世界，或者……“

他身體突然裂開，露出內部浩瀚的星空投影。無數光點組成兩個選項：

[A]永久降維（獲得永生）

[B]重啟輪回（承受罪惡）

沈清棠看向窗外，實驗室里的年輕自己正舉起注射器，針頭對準培養(yǎng)艙里的嬰兒版蕭云瑾。

她終于明白了。

根本沒有穿越。

這是一場持續(xù)百年的懺悔模擬！

手指穿透蕭云瑾的胸膛，攥住那顆滾燙的芯片。在意識消散前，她對著虛空輕笑：

“這次我選C。“

自毀程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