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擺在巷尾的藍布上，鏡面銹跡斑駁，卻映不出程默的臉。

——它映出的，是他的影子。

那個本該依附于他的黑暗輪廓，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三顆逆向生長的尖牙。

程默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下意識后退，影子卻向前一步，鏡中的手緩緩抬起，指尖抵住鏡面，像要穿透而出——

**“砰！“**

銅鏡突然炸裂，碎片飛濺。程默抬手遮擋，卻感覺手臂一陣刺痛。低頭看去，皮膚上浮現出細密的黑色紋路，如同鏡面的裂痕。

遠處，血月的倒計時無聲跳動：

程默撿起最大的那塊碎片，鏡面閃過零碎畫面：

-嬰兒啼哭的火災夜，蓑衣張阿婆將青銅戒按在嬰兒額頭，黑血從戒面滲出；

-二十年前的青云巷，年輕的林青站在焦黑的古董店前，手里捧著一面相同的銅鏡；

-昨夜死去的張阿婆，她的尸體在停尸間坐起，脖頸上沒有影子，只有一道鏡面般的切痕......

**“這鏡子......是'界器'。“**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程默猛地轉身，巷口的陰影里站著個佝僂老人——正是青云茶館的老板。昏黃的燈光下，老人后頸上的三顆肉痣排列成詭異的倒三角。

**“能照出'彼界'的殘影。“**老人咧嘴一笑，牙齦處露出三顆逆向生長的尖牙，**“林丫頭沒告訴你？七月半一到，鏡門洞開，影子......就會吃掉本體。“**

程默的喉嚨發緊。**“你是誰？“**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點了點程默的手臂——那些黑色紋路正在緩慢蔓延。**“它已經開始標記你了。“**

回到出租屋，程默發現一切都變得不對勁。

冰箱里的食物被咬過，留下細密尖銳的牙印；電腦文檔被修改，新增一行血色文字：**“我比你更適合活著“**；浴室的鏡面蒙著水霧，上面畫著一扇門，門內是影子獰笑的臉。

最恐怖的是監控錄像——凌晨三點，他的影子從地板上立起，自行走到書桌前，用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打字......

手機突然震動，林青的短信彈出：

**“它在學習你的習慣。別讓它發現銅鏡碎片。“**

程默的呼吸急促。他翻出銅鏡碎片，鏡中又閃過新的畫面：廢棄的程氏古玩店，焦黑的柜臺后，似乎坐著一個人影......

程默站在程氏古玩店的廢墟前。

二十年前的火災痕跡依然清晰，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廢墟中，像一具具被燒焦的骸骨。他踩過碎玻璃，聽到腳下傳來細微的**“咔嚓“**聲。

柜臺后，坐著穿蓑衣的**“張阿婆“**——或者說，某個借她尸體顯現的東西。

**“程家小子，你本該死在火里。“**她的聲音像碎玻璃摩擦，**“有人用'陰陽錯'戒指，從鏡界偷了一縷魂——塞進現在的皮囊里。“**

她掀開蓑衣，腹部赫然是一面嵌入血肉的銅鏡，鏡中映出程默嬰兒時的臉。

**“想知道誰'造'了你嗎？“**她伸出骨節嶙峋的手，**“拿影子來換。“**

程默后退一步，卻踩到了什么——低頭看去，是一塊燒焦的嬰兒襁褓。

程默踉蹌逃出廢墟時，銅鏡碎片在口袋里發燙。

他掏出來，看到鏡中浮現新的畫面：

-林青站在血月下，手中玉鐲碎裂，里面爬出無數黑色絲線；

-假陳昊的尸體躺在文物局地下室，胸口插著半面青銅鏡；

-他自己——雙眼漆黑，正在鏡面另一側，對現實中的程默微笑。

血月倒計時突然加速：

**【5天12時00分】**

遠處的青云巷深處，傳來鏡子接連破碎的聲響。

程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手腕，皮膚下隱約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他的影子，正站在身后三米處，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