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想說曹嵩提親之事?”
陳寔坐在桌案后,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讓他有點陌生的兒子,沉聲問出后,一直盯著他打量。
“父親對我有養育之恩,兒子永不敢忘。”
“如今僥幸獲得陛下次于爵位,急匆匆回潁川,便是想為父親分憂,為家族出一份力。”
陳卓坐在陳寔對面,并沒有直接回答陳寔的問題,反而提及了受封爵位的事情。
他很清楚,目前陳氏對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在爵位方面。
先不提他以后能否在東漢朝廷立足,單是這個爵位就可以傳承下去,讓陳氏有極大的可能發展成為大世族。
當然。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陳卓并未開府獨立出陳氏。
一旦陳卓獨立出去了,即使依舊是陳氏子弟,卻等于說陳卓另開族譜了。
若是陳卓在東漢朝廷上再站穩腳跟,十有八九現如今的陳氏嫡系一脈將會泯然眾人矣。
甚至會逐漸消散在時間長河之中,只留下陳卓這一脈可以傳承下去。
這顯然不是陳寔想要看到的。
“你能如此想,吾心甚慰!”
陳寔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不管這個兒子這些年經歷了什么,只要不曾想過脫離陳氏,那一切問題都是小問題。
說罷。
陳寔又深深嘆息一聲。
“咱們陳家祖上也輝煌過,只不過一直沒有出什么大才,吾也不過擔任過區區縣令,對你們兄弟照顧不到太多。”
“而你能從醫者轉仕,且受到陛下青睞,為父甚為欣喜,子豐,你且記住,潁川陳氏永遠是你的家!”
“陳家雖給不了你太多支持,卻也存了些許錢財,此次你返回洛陽的時候就帶走吧。”
面對陳寔袒露心聲的話,陳卓只能默默點頭。
“吾知曉,父親,兒子會在洛陽努力奮進,讓吾陳家再現輝煌!”
陳卓雖不明白陳寔為何轉變如此之大,但能從家里獲取一些錢財也是好的。
他要培養勢力,要養兵馬,這些都太費錢了。
少頃,陳寔則再次提及了曹嵩提親之事。
“如今,朝中宦官當道,曹騰雖然死了,但曹嵩勢力已成,位居九卿,又提及讓你迎娶曹氏女子,此時陳氏恐怕拒絕不了......”
“父親!”
陳卓開口打斷了陳寔,緩緩開口道:“此事萬萬不能答應!”
“吾也不愿答應,可曹氏一族已然發家立足,家中與多名十常侍關系密切,豈是吾可以拒絕的了。”
“況且,你若是能與曹氏結為姻親,或許對你將來在朝堂立足大有幫助,曹氏一定會大力扶持于你。”
陳卓看著陳寔侃侃而談,話里話外雖然說著不愿意答應,但說出的話卻是想讓他答應下來。
他不由心中一陣冷笑。
此前父親被貶官還是因為張讓這些宦官,當時還表現的極其有氣節,沒想到私下里竟然這般作為。
像潁川陳氏這樣的小家族都是如此,那些大世族門閥豈不是更甚。
“若是有一日黨錮解除,士人重新主政呢?”
陳卓抬起頭,盯著陳寔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問道:“屆時吾該何去何從?”
陳寔沉默了。
屋內燭火搖曳,陳寔摩挲著案上竹簡的手微微發顫,竹片邊緣在他掌心勒出紅痕。
良久,他抬起頭,眼中渾濁一片:“子豐,你可知黨錮之禍已歷十載?宦官勢大,士人想要翻身,談何容易......”
“父親難道甘愿看著陳氏依附閹黨?”
陳卓猛地起身,袖袍掃落案上茶盞,
陳寔面色漲紅,抓起案上戒尺狠狠拍在木桌:“豎子!你以為朝堂是你紙上談兵的醫書?曹嵩身為九卿,你拒了這門親事,日后還怎在朝廷立足!”
“既然如此,吾開府立門戶吧!”
陳卓看著陳寔臉上惱怒的神色,淡淡說道。
陳寔瞬間啞然。
他根本沒想過陳卓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陳卓自己開府立門戶了,那陳氏還能得到什么。
“子豐,你若真不喜歡曹氏女子,吾自然不會強求。”
陳寔神色瞬間變幻好幾次,最終還是緩和了語氣說道:“大不了為父拼上這條老命,還不信他曹家敢迫害吾等。”
“吾知父親為難!”
“不如父親與曹嵩商談一下,吾可娶曹氏女子為妾,且暫時不對外公開,等吾在朝廷穩住腳跟自會公開,甚至改娶為妻也未嘗不可。”
陳卓就坡下驢,再次坐下,親自為陳寔倒滿一杯茶,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不是不愿意娶曹氏女子,而是不能明媒正娶,這樣一來就達成和曹氏暗中聯姻的效果,至于畫出的大餅,曹氏愿意吃更好,不愿意那他也省卻一件事。
陳寔端起茶盞的手微微顫抖,抬眼打量著兒子,輕聲問道:“你當真愿娶曹氏女為妾?”
“自然。”
陳卓將茶盞輕輕擱在案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不過此事還需父親與曹嵩周旋,務必不可當下就暴露出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寔遲疑的神情,“父親放心,待我在朝中站穩腳跟,定不會讓陳家受半點委屈。”
“也罷,此時你初入朝廷,與曹家聯姻之事確實對你影響太大,此事吾與曹嵩去談。”
陳寔思考片刻,沉聲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這件事陳卓已經思考好了,若是他不答應,陳卓現在就會脫離陳氏獨立門戶。
答應了下來,對陳氏反倒是最有利。
就算是以后黨錮解除,宦官被清掃,士人重新掌控朝廷局勢,陳卓也不過是陳氏一庶子,根本影響不到陳氏的清譽。
“多謝父親!”
陳卓起身鄭重的跪俯行禮。
他并不想引起陳寔的太多猜疑,此事既然已經達成,他語氣瞬間就軟了下來。
起身后,他再次說道:“父親,明日吾去陳留尋友,此行帶回來的一些物品,父親分與族人吧!”
陳卓說完躬身告退。
他走后沒多久,正廳房門再次打開,陳紀與陳諶進入后快速關閉房門。
“父親,卓弟可會脫離陳氏?”
陳寔搖搖頭,然后道:“以后必須要對其保持足夠尊敬,此子必定會有一番成就。”
說完,陳寔揮手讓兩個兒子離去。
他坐在桌案后,不由在想,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