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探照燈刺破南極的夜幕時，卡斯特正跪在雪地上劇烈咳嗽。防凍劑在通風管道里耗盡了最后效力，他的袖口沾著暗綠色的粉末，接觸到雪地的地方正冒出細密的白煙。湯米把臉埋在他頸窩，少年的睫毛上結著冰晶，手里還攥著那枚蜂鳥吊墜——金屬表面的溫度已經回升，刻著的紋路里滲出淡金色的液體，像融化的陽光。

“卡斯特先生，”對講機里傳來國際刑警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我們在B區入口發現了疫苗生產線，但所有設備都處于鎖死狀態。需要您提供啟動權限——”

卡斯特突然按住湯米的手，吊墜在兩人掌心燙得驚人。他想起索菲亞臨終前塞給他的芯片，那東西此刻正硌在胸口，隔著防護服也能感覺到微弱的震動。“權限是蜂鳥吊墜，”他對著對講機說，目光掃過遠處冰原上的金屬塔架，那些曾經噴出藍火的裝置此刻正發出柔和的白光，“還有……本的生日。”

湯米突然抬起頭，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落下。“1998年4月17日，”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本說那天加拉帕戈斯的藍腳鰹鳥第一次在人工巢里孵化，他在日記里畫了只叼著羽毛的蜂鳥。”

當這串數字通過對講機傳進B區控制室時，卡斯特看到冰原盡頭的極光突然分裂成無數道光束，像被巨手揉碎的彩虹。疫苗生產線啟動的嗡鳴聲從地底傳來，與他記憶里乞力馬扎羅地熱管道的震顫完美重合。湯米突然指著天空，那些組成白玫瑰圖案的探照燈正在移動，光束交織成張巨大的網，將暗綠色的霧氣困在南極冰蓋邊緣，像被堤壩攔住的洪水。

“伊莎貝拉女士的生命體征正在下降。”對講機里的聲音變得急促，“培養艙的維生系統只能再維持40分鐘，她的血液樣本正在結晶——”

卡斯特突然想起伊莎貝拉掌心的白玫瑰印記，想起索菲亞后頸那朵會變色的圖騰。他拽著湯米往B區跑，積雪在靴底發出咯吱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路過列車殘骸時，他瞥見車廂里的顯示屏還亮著，上面是加拉帕戈斯火山口的實時畫面：巖漿湖邊的巖石正在剝落，露出底下嵌著的金屬艙體，無數蜂鳥形狀的無人機正從里面飛出來，朝著南極的方向集結。

“那些是信使。”湯米突然停下腳步，指著無人機翅膀上的紋路，“本說蜂鳥的心跳每分鐘能達到1260次，比任何候鳥都適合攜帶活體樣本。”他突然蹲下身，用凍得發紅的手指在雪地上畫著螺旋圖騰，“壁畫里的蜂鳥不是在遷徙，是在圍繞白玫瑰旋轉——就像病毒抗體在攻擊母株。”

卡斯特的靴底突然傳來震動。他低頭看到冰層下有淡金色的光在流動，像某種巨大的生物在呼吸。B區入口的蜂巢狀暗門正在自動開啟，門楣上的希伯來語字母在燈光下逐一亮起，組成句完整的話：“當玫瑰的根須觸碰到地熱，沉睡的猛犸將吐出春天。”

疫苗生產車間里彌漫著消毒水和企鵝脂肪混合的氣味。卡斯特認出墻上的流程圖——與加拉帕戈斯實驗室的病毒培養裝置完全逆向，那些纏繞的管道像極了伊莎貝拉培養艙外的血管。中央控制臺的屏幕上，伊莎貝拉的生命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她的血液樣本在培養皿里凝結成雪花狀的晶體，每個棱角都閃著白玫瑰的光澤。

“需要活體基因引導。”湯米突然指著控制臺下方的凹槽，形狀與蜂鳥吊墜完美契合，“本說過，所有克隆體都需要母體的基因鑰匙。”他把吊墜塞進去的瞬間，整個車間突然亮起紅光，培養艙的玻璃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其中段螺旋結構正在緩慢旋轉，與壁畫里的蜂鳥圖騰完全吻合。

卡斯特的目光落在車間角落的冰柜上。零下90度的低溫指示燈還在閃爍，他想起那個戴蜂鳥吊墜的女人說的話——伊莎貝拉的基因樣本必須冷藏在這種環境里。當他拉開冰柜抽屜時，突然倒吸口冷氣：里面整齊排列著數十支試管，每支都貼著候鳥的標簽，從北極燕鷗到火烈鳥，管壁上凝結的白霜里，能看到淡綠色的病毒在緩慢游動。

“這些是待激活的病毒母本。”湯米的聲音在發抖，他指著最底層的試管，標簽上畫著猛犸象的輪廓，“本說三萬年前的基因能讓它們休眠，就像把種子埋在凍土下。”

控制臺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卡斯特轉頭時，看到屏幕上的暗綠色霧氣正在突破光網，那些原本退去的毒霧此刻像沸騰的巖漿，順著冰縫朝車間蔓延。更可怕的是，屏幕右下角的監控畫面里，那個克隆的“本”正站在培養艙前，手里舉著根蛇形匕首，刀尖對準了伊莎貝拉的頸動脈。

“董事會的運輸機還有15分鐘抵達。”克隆體的聲音通過監控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與其讓這些抗體落入國際刑警手里，不如讓它們和母體一起回歸塵土。”他突然扯下衣領，露出后頸滴血的蜂鳥紋身，“你們以為蜂鳥是信使？不，它們是清理者，負責在方舟啟航后銷毀所有多余的生命。”

湯米突然撲向控制臺，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卡斯特認出他輸入的是希伯來語字母，正是壁畫上白玫瑰花瓣的刻字。“本在孤兒院教過我這些字母，”少年的額頭抵著冰冷的屏幕，“他說這是‘重生’的咒語，能讓休眠的種子提前發芽。”

當最后一個字母輸入完畢，培養艙突然劇烈震動。伊莎貝拉的眼睛再次睜開，這次她的瞳孔里閃爍著金色的光，與疫苗生產線的管道里流動的液體一模一樣。她抬起手，不是朝向克隆體，而是指向車間頂部的通風管——那里的金屬網正在融化，暗綠色的霧氣已經滲了進來，在接觸到金色液體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像被點燃的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