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馬扎羅的雪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卡斯特踩著萬年冰川的裂縫，冰鎬鑿入的地方滲出淡藍色的寒氣，將索菲亞的睫毛染成了白霜。

“GPS顯示還有一百米到冰穹。”她呼出的白霧在氧氣面罩里凝成水珠，“衛星掃不到地下結構，但重力異常區的形狀像朵盛開的花——和董事會徽章上的蜂鳥停駐的花朵完全吻合。”

冰面突然傳來悶響。卡斯特猛地拽住安全繩，看著腳下的冰縫里涌出暗綠色的霧氣，接觸到冰面的地方立刻冒起白煙。他想起加拉帕戈斯實驗室里那些融化的培養艙，防毒面具的濾罐開始發出輕微的嗡鳴。

“生物氣溶膠。”索菲亞的聲音透過通訊器有些失真，“比南美那批病毒多了耐寒基因，看腐蝕速度能在零下二十度存活。”

冰穹頂部的積雪突然塌陷。兩人墜落的瞬間，卡斯特看清下方是個被冰川包裹的金屬穹頂，表面鑲嵌著無數蜂窩狀的觀察窗，每個窗口都晃動著穿白色防護服的人影。墜落的沖力讓安全繩繃緊，他們像鐘擺般撞在穹頂外側的管道上，冰層碎裂的聲音里混著機械運轉的嗡鳴。

“地熱管道。”索菲亞用冰鎬撬開管道保溫層，露出里面流動的橙紅色液體，“用火山巖漿加熱整個實驗室，這就是他們能在冰川下維持25度恒溫的原因。”

卡斯特注意到管道接口處的螺紋很新，邊緣還沾著火山灰——與加拉帕戈斯火山口的火山灰成分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那個白發老人最后說的話，手指在防護服內側摸了摸那張本和湯米的合影，照片邊緣已經被汗水浸得發皺。

他們順著管道爬進通風口時，正趕上實驗室的換班時間。穿防護服的人魚貫走過走廊，胸前的徽章是蜂鳥銜著橄欖枝的圖案，與老貝克加密文件里“候鳥計劃”的標記分毫不差。卡斯特拽著索菲亞躲進消毒室，透過玻璃看到走廊盡頭的基因測序儀正在運行，屏幕上跳動的堿基對序列，與貨輪病毒樣本的基因鏈有73%的重合度。

“他們在改良傳播途徑。”索菲亞調出腕帶電腦里的資料，“南美病毒靠空氣傳播，非洲這批加入了角馬遷徙時攜帶的蜱蟲基因——旱季的草原上，這些寄生蟲能在一周內擴散到五千平方公里。”

消毒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卡斯特按住腰間的槍，卻看到進來的少年摘下頭盔，露出張被凍傷的臉，左耳缺了一小塊——和失蹤檔案里那個在化工廠爆炸中被救的男孩一模一樣。

“湯米？”他的聲音在面罩里發悶。少年手里的消毒噴霧突然掉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卡斯特胸前露出的半截鷹形匕首。

“韋德叔叔的刀。”湯米的嘴唇在顫抖，“你們認識本？他說有人會來救我們。”

走廊里突然響起警報。湯米拽著他們沖進旁邊的培養艙室，卡斯特這才發現，整個房間像個巨大的蜂巢，數百個透明艙體懸在半空中，每個艙里都躺著個孩子，鎖骨處的鷹隼圖騰被輸液管覆蓋，液體順著導管流進中央的巨型容器，里面漂浮著團暗紅色的凝膠狀物質。

“那是病毒母株。”湯米指向容器壁上的標簽，希伯來語標注的編號與貨輪恒溫箱完全連貫，“他們用我們的基因做培養基，說只有孩童的免疫系統才能讓病毒保持活性。”

索菲亞突然舉槍對準通風口。三個穿黑色作戰服的人破窗而入，領頭者的面罩滑落時，卡斯特看到了張熟悉的臉——化工廠爆炸現場那個失蹤的軍醫馬庫斯，蛇形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把孩子放下。”馬庫斯的槍口指著湯米的太陽穴，“我兒子還在他們手里，你們毀了這里，他就會死。”

“你女兒在國際刑警的保護下。”索菲亞慢慢放下槍，“她告訴我們，你當年偷疫苗是為了救那些被當成實驗體的孩子。”

馬庫斯的手指突然收緊。培養艙室的燈光開始閃爍，中央容器的凝膠突然劇烈翻滾，孩子們的呻吟聲順著管道傳出來。卡斯特趁機撞開馬庫斯，卻在他倒地的瞬間看到了他后頸的紋身——蜂鳥翅膀下藏著朵白玫瑰，與紀念碑上的雕像如出一轍。

“老貝克是我殺的。”馬庫斯被按在地上時突然笑起來，“他發現董事會的創始人不是那對兄弟，是個女人——你們見過她的，在加拉帕戈斯的火山灰里。”

中央容器突然炸裂。暗紅色的凝膠濺在艙體上，孩子們的慘叫聲里，卡斯特看到容器底部刻著的名字：伊莎貝拉。這個名字與他口袋里那張合影背面的希伯來語翻譯完全一致——黎明的使者。

“她在南極。”湯米突然拽著卡斯特的胳膊指向監控屏幕，上面的衛星地圖正顯示南極大陸的坐標，“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說，要去冰蓋下找‘蜂后’。”

警報聲突然變成刺耳的蜂鳴。馬庫斯咬碎藏在牙里的信號器，整個實驗室開始震顫，墻壁的裂縫里滲出暗綠色的霧氣。索菲亞砸碎消防柜取出滅火彈，拉環拉開的瞬間，卡斯特注意到她左手的傷疤在顫抖——那道在南美雨林被神經抑制劑灼傷的痕跡，此刻正泛起與霧氣相同的顏色。

“往巖漿管道跑！”他扛起昏迷的湯米，看著培養艙一個個爆裂，“只有那里的高溫能殺死病毒母株。”

巖漿管道的隔熱層在震顫中剝落。卡斯特把湯米塞進管道檢修口時，看到馬庫斯正用身體堵住裂縫，暗綠色的霧氣已經漫過他的膝蓋。這個曾經的軍醫突然對他們揮手，蛇形戒指在火光里最后閃了一下。

“告訴伊莎貝拉，夜鶯計劃……是為了保護蜂鳥。”

管道口在身后閉合的瞬間，卡斯特聽到了培養艙全部爆炸的悶響。他順著滾燙的管道滑行，湯米的哭喊聲里，索菲亞的腕帶電腦突然亮起，收到條來自國際刑警的加密信息，附件是張老照片——加拉帕戈斯的火山湖邊，白發老人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個戴蜂鳥吊墜的女人，她的眼睛和本一模一樣。

“候鳥遷徙的終點。”索菲亞看著屏幕上的南極坐標，左手的槍在顛簸中頂住管道壁，“他們要去激活最后一個計劃：用病毒讓所有候鳥攜帶基因編輯序列，覆蓋整個南半球。”

湯米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東西塞進卡斯特手里。那是枚磨損的蜂鳥吊墜，背面刻著行小字：當蜂鳥停在玫瑰上，就是黎明到來時。卡斯特握緊吊墜，感覺它在掌心發燙，像極了韋德那把鷹形匕首第一次抵在他喉嚨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