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曉光的話讓邢牙倍感意外。
“一只手?”邢牙盯著他,“你為什么會這樣寫?”
于曉光臉色慘白:“……一萬塊之后,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寫什么,就在信上留言,想讓它放過我……”
“那次的回信是——珍貴的不止金錢,一根手指也可以。”
“所以,我就寫了它會得到一根手指。”
“再后來,直到今天就變成了這樣子……”
邢牙深吸一口氣,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這毫無疑問應該是鬼的所作所為。
但整個事件的邏輯是什么?
邢牙看了于曉光一眼:“你還有事在瞞著我,如果直到現在你還不愿意說,那就請你自己離開吧。”
于曉光連連搖頭:“不……我說,我只是……還沒說完。”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偷瞄了一眼邢牙。
“一開始,我不是得到了一百塊錢嗎?然后我回復說……它能得到一千塊。”
“其實第二天我就發現了,我自己藏起來的壓歲錢少了一千塊!”
原來如此,邢牙本就覺得,單單是在枕頭下發現了一萬塊,雖然很離奇,但也不至于讓他這么驚恐。
要知道人類的貪婪是很可怕的,能夠壓得住貪婪的,只能是更令人疼痛的“失去”。
“所……所以,我不敢玩了,雖然每次我也能得到東西,但我寫出去的東西,也是從我自己身邊消失!”
他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邢牙看了于曉光的手一眼,兩只手都沒有缺斤少兩:“你這不是完好的嗎?”
于曉光啜泣著,猶猶豫豫地說:“前天,我寫出手指的時候,我爸爸在工廠被機器絞斷了小拇指……”
“所……所以我猜,它取走的范圍,應該是我的身邊……”
說到這里,這小子又偷偷瞄了邢牙一眼。
邢牙差點兒氣笑了。
難怪不回家住,原來是怕身邊的父母再次被取走代價。
“你是想看看,那只鬼會不會來我這里,取走在你身邊的我的手掌?”邢牙上上下下掃了于曉光一眼,“我說你為什么專門找了個沒什么人的老街民宿,話里話外也全是漏洞,原來是想拿我當實驗品?”
“對……對不起!”于曉光渾身發抖,眼淚又涌了出來。
他顫抖著從書包里掏出一疊錢,工工整整地遞給邢牙:“這是從它那里獲得的所有錢……一共一萬多,全都給你!拜托你,幫幫我……”
一肚子氣的邢牙在看到一疊鈔票的瞬間,頓時眉目展開,接過了錢,飛快數了起來。
“你還沒成年,犯錯是正常的,知道不呆在家里怕禍及父母,還是個好孩子。”
邢牙一臉嚴肅地清點了一遍,沒問題,是真錢,能花出去。
“你這件事,我接了,今晚安心住,明天我就去你們學校查查。”
于曉光連連點頭,拿著房鑰匙飛快地就要上樓。
邢牙叫住他:“等等,你爸媽不會報警到處找你吧?”
“不會,我爸手指斷了,在住院,我媽媽陪他,這兩天都不在家,他們以為我在家過夜呢……”
“嗯,行了,去吧,門窗關好,有問題就叫我。”邢牙點頭道。
這小子終于沒騙人了。
邢牙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錢。
一萬多塊……
好一個接龍游戲。
籌碼越來越高,直到有一方承受不住是嗎?
邢牙坐在一樓,注視著民宿外。
登記簿已經翻到了第二頁,直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看到上面出現名字。
夜逐漸深了。
也許是邢牙這里給于曉光提供了來之不易的安全感,他甚至還沒洗漱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邢牙坐在一樓前廳,登記簿攤開在桌上。
風車茉莉的藤蔓在窗外沙沙作響,偶爾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撞在了墻上。
“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大門外。
邢牙神色微變,他盯著門縫下面,那里滲入了一灘紅色液體,液體蠕動著,漸漸形成一張臉的形狀。
這時……
邢牙的登記簿上,終于有字出現了。
【接龍鬼】三個字……一筆一劃地開始出現。
接龍鬼?
沒人類名字?
邢牙驚疑不定地看著登記簿上的名字,這算什么?難道這不是人類變成的鬼?
而就在它的名字出現在登記簿上后,從門縫里鉆進來的血跡悄然退走。
但邢牙能感覺到,那東西沒走……它就在外面徘徊,只是沒進民宿范圍而已。
邢牙心底也松了一口氣。
自從自己按了手印,民宿“彈開”程祥奎那一幕發生后,邢牙就一直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和這間民宿產生了某種聯系,他能感覺到,這間民宿的存在很微妙,好像沒那么強的存在感,卻又實實在在地佇立在萬福路上。
此刻,他又確定了一件事。
這家民宿有一定的防護能力。
但目前能夠抵抗的鬼,都是先出現在民宿附近,再出現的名字。
像小姨說的那種,名字先出現在登記簿上,再找上門的鬼,倒是還沒遇到。
一夜無話,邢牙沒有睡死,外面的動靜不斷,但終究沒能進到民宿的院墻內。
清晨陽光出現后,那股森然的冷意也驅散了不少。
邢牙檢查了一圈民宿外圍,在墻角發現了幾處黑色的手印,手剛碰上去手印就消失了,看來是鬼留下的。
接龍鬼?
與其說是名字,不如說是稱號。
邢牙現在很想找個有【引】的人問問,到底都有哪些鬼?
難道有的鬼根本就不是人類死后變成的?
“老板……”于曉光明顯睡得不錯,但看到走進院子里,神色有些嚴肅的邢牙后,他還是立刻緊張起來,“老板……它……昨晚來了是不是?”
邢牙點點頭:“來了,找你的,被我打發走了。”
“走吧,去上學,我送你去學校。”
于曉光見邢牙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便也沒再開口了。
兩人洗漱了一下后,出了門。
今天路過后街的花店時,邢牙又望了一眼。
老板還是那身白色針織衫,戴了個大沿邊的遮陽帽,整張臉都陷在陰影里,正彎腰侍弄著花草。
“早上好。”
邢牙打了聲招呼。
對方的動作一頓,抬了抬手,也沒說話,算是回應了。
她好像是個害羞的人。
邢牙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