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暑假結束
- 在暗戀的時光里與你重逢
- 吃葡萄不吐皮丫
- 3028字
- 2025-07-05 10:42:00
暑假的蟬鳴在天文社活動室的紗窗上織成黏膩的網,云錦書跪在暗房潮濕的地板上,鼻尖縈繞著顯影液的化學氣息。紅色安全燈像懸在半空的血月,將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面上。相紙浸在顯影盆里,銀鹽顆粒正隨著藥水的晃動逐漸顯形——深灰的夜幕中,乳白色的星軌如潑灑的牛奶般蜿蜒,三頂帳篷的暖黃光斑點綴其間,像被粗心遺落的星星。
“咔嗒”,暗房木門被推開條縫,鄭啟陽的聲音帶著不耐鉆進來:“林深你這速寫根本不符合天文原理!”云錦書抬頭,看見少年正舉著素描本站在門口,鏡片在紅光下泛著詭異的紫,“獵戶座腰帶的三顆星應該呈東南向傾斜,你畫成了水平向右,強迫癥看了要發瘋!”
靠窗的畫架旁,林深正用調色刀刮取鈷藍色顏料,口罩褪到下巴,露出線條凌厲的下頜線。唇角的淡粉疤痕在紅光中像道凝固的流星,他頭也不抬地回應:“梵高畫星空時,星星還會旋轉呢。”筆尖在畫布上拖曳出銀河的弧線,“藝術是光的詩,不是望遠鏡的說明書。”
鄭啟陽梗著脖子翻到下一頁,突然噤聲。紙頁上,戴著星星胸針的少女正踮腳調整望遠鏡,睫毛在目鏡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而畫中自己的目光正凝在她揚起的嘴角,鏡片反光恰好遮住泛紅的耳尖。速寫邊緣用鉛筆小字標注:“光的折射角是15度,正如你笑時酒窩的弧度。”
周末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涂滿廚房的瓷磚墻面。云錦書站在小板凳上,正用鑷子往馬卡龍表面粘貼食用金箔,小熊圍裙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跳出林深的消息:“《光年之外》特展缺志愿者,需要會講星星故事的‘餅干仙女’。”她望著屏幕輕笑,沒注意到門框陰影里,鄭啟陽正舉著迷你望遠鏡對準她——鏡頭里,金箔在發間晃動,像捕捉到了一顆正在墜落的小星球。
烤箱“叮”的一聲打斷思緒,她慌忙取下烤盤。藍莓醬從馬卡龍縫隙中溢出,在瓷盤上染出深淺不一的靛藍,像極了露營時拍到的銀河核心區。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母親發來的消息,附帶張老照片:二十年前的夏天,云婉清穿著同款小熊圍裙,在舊廚房烤餅干,旁邊站著舉著膠片相機的陳知遠。
黃昏的天臺被晚霞染成蜜桃色,鄭啟陽正在調試赤道儀,三腳架的金屬部件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林深的畫架上,畫布已鋪好鈷藍底色,他握著畫筆的手突然頓住——晚風掀起畫本,露出夾在其中的泛黃合影:十四歲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母親穿著米色風衣,手中的向日葵恰好遮住胸口的監護儀,陽光從病房窗戶斜切進來,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投下光斑,像粒未墜落的星子。
“嘗嘗看?”云錦書遞來綴著銀珠糖的餅干,指尖的燙傷痕跡在夕陽下泛著粉光,“這次用了海鹽焦糖餡,不會咸到當武器啦。”林深接過時,指腹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揉面團留下的星星狀紋路,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真正的星光,會落在溫暖的掌紋里。”
八月的雷暴雨在傍晚突襲,豆大的雨點砸在天文社的玻璃頂棚上,發出機槍掃射般的聲響。云錦書抱著裝裱好的《露營星夜》跑過走廊,防滑鞋底在瓷磚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路過器材室時,玻璃碎裂的脆響讓她猛地剎住腳步。
推開門,潮濕的鐵銹味撲面而來。林深跪在滿地碎玻璃中,指尖正撿起一片菱形玻璃——那是他為攝影展特制的星空玻璃畫框,透明材質里嵌著金箔和藍砂,此刻碎成了銀河的殘片。少年抬頭,鏡片上蒙著水霧,映著地面的光斑,像碎掉的獵戶座。
“我帶了紫外線膠。”云錦書蹲下身,沒注意到膝蓋壓到尖銳的玻璃碴,“當年我把爸爸的望遠鏡目鏡摔碎,就是用這個粘好的。”她指尖捏起一片綴著金箔的碎玻璃,突然刺痛——血珠滲出手心,在玻璃片上暈開,像顆正在誕生的紅巨星。
林深慌忙掏出口袋里的創可貼,卻在觸到她掌心時怔住。那些烘焙留下的薄繭,在應急燈的冷光下,竟隱約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狀。“這幅畫……”他聲音被雨聲打散,“本想畫你教我調焦的樣子,你睫毛在目鏡上投下的影子,像蝴蝶停在望遠鏡的光軸上,而我透過鏡頭,看見你的瞳孔里有整個星空。”
英仙座流星雨降臨的前夜,教學樓頂的風帶著潮氣,吹得三腳架輕輕搖晃。鄭啟陽穿著印著小熊圖案的防曬衫,正在給望遠鏡套上防雨罩,鏡片上還粘著云錦書偷偷貼的星星貼紙。云錦書蹲在地上,用熒光筆在星圖冊上標記輻射點,忽然聽見林深的相機快門“咔嚓”響起——鏡頭里,她額角的碎發被風吹起,星圖冊上的熒光標記恰好與身后的北斗七星重合。
“輻射點在英仙座γ星附近,”鄭啟陽遞來保溫杯,姜茶的熱氣在夜空中凝成白霧,“每顆流星都是彗星留下的塵埃,穿過大氣層時燃燒發光。”他忽然湊近,指尖輕觸她手腕:“去年露營時你許的愿,是不是‘希望每個看星星的夜晚都有我在’?”
云錦書的耳尖瞬間發燙,卻被第一顆流星的尾光掩蓋。銀白軌跡劃破東南天,像誰用月光在夜幕上劃開裂痕。她下意識抓住鄭啟陽的手腕,感受到少年劇烈的心跳,像揣著只撲騰的小雀。“其實我許的是——”林深忽然開口,聲音比星光更輕,“希望媽媽能看見,我找到了像她一樣溫暖的光。”
他轉動相機鏡頭蓋,那枚褪色的向日葵貼紙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母親離世前的那個夏夜,也是英仙座流星雨,她躺在病床上說:“如果有一天媽媽看不見了,你就幫我看星星,每顆流星都是媽媽在對你眨眼。”此刻,少年望著遠處互相整理望遠鏡的兩人,忽然明白,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照亮宇宙的暗物質。
暑假最后一天的天文臺,陽光從穹頂的玻璃天窗斜切而入,在地面投下十二道扇形光斑,像巨人的手指撫過人間。云錦書站在獲獎作品前,聽著評委老師講解《露營星夜》:“膠片上的星軌模糊卻溫柔,就像青春里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她望向隔壁展區,鄭啟陽的《睫毛上的彩虹》前圍滿了初中生,畫中少女仰頭時,睫毛上的露珠恰好折射出光譜,像把星星揉碎了戴在眼睫。
最角落的展柜里,林深的《光的軌跡》被聚光燈照亮:三個少年的剪影在星空下交織,云錦書舉著相機,鄭啟陽調試望遠鏡,而畫角的陰影里,戴口罩的少年正握著畫筆。銀色顏料寫的題記在燈光下流轉:“我們都是宇宙間的光子,偶然相遇時,便點亮了彼此的世界。”
閉館時,夕陽已退至地平線,鄭啟陽突然把林深拽到樓梯拐角,掏出個藍色天鵝絨盒子。“給你的,”他梗著脖子,耳尖紅得比晚霞更艷,“上次在舊貨市場看到,覺得和你的相機很配。”盒子里躺著枚銀色掛飾:半顆鏤空星星,邊緣的鋸齒恰好能與云錦書的小熊掛件拼接。
林深接過時,發現掛飾內側刻著細小的英文:“To the catcher of starlight.”他忽然想起露營時,云錦書蹲在草地上拍橘貓,晨光穿過她的發絲,在相機鏡頭上形成的光暈,像極了這個星星掛飾的形狀。
暮色漫過天文臺的青銅門環時,云錦書坐在臺階上整理相冊。銀杏葉書簽滑落在地,露出夾在其中的膠片——暴雨夜粘好的玻璃畫框前,林深低頭調色,眉骨的疤痕被應急燈拉長,像道正在愈合的星軌。最新一頁貼著三張照片:鄭啟陽在雷雨中撐傘,傘骨映著閃電形成光的拱門;林深在暗房專注粘玻璃,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陰影;還有張自拍,三人擠在望遠鏡鏡頭前,背后的銀河正在蘇醒,而他們的笑容,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指尖撫過相冊扉頁,不知何時多了行鋼筆字,是林深的瘦金體:“物理書上說,光子的壽命是無限的。所以那些落在鏡頭里的星光,揉進餅干里的甜香,還有你們望向彼此的目光,都會在宇宙中永恒流轉。”窗外,第一顆星星已悄然亮起,像誰在時空的褶皺里點燃了燈,將三個少年的身影,永遠定格在這個盛滿星光的夏天。
晚風掀起她的發絲,星星胸針在暮色中微微發燙。遠處傳來鄭啟陽的喊聲,說天文臺的圓頂可以旋轉了,能看到最新發現的彗星。云錦書起身時,裙擺掃過臺階上的銀杏葉,忽然明白,所謂永恒,從來不是星星的壽命,而是那些被愛點亮的瞬間,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織成了永不褪色的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