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我都一身雞皮疙瘩，不知道今天劇組會鬧成什么樣子。

趕到劇組的時候，王導果然已經瘋了。

我一來他就拉過我，悄聲說道，“宋小憐眼睛哭腫了，怎么都消不下去，今天的戲怎么拍啊？”

我心里吐槽，你是導演我是導演？

你都不知道怎么辦，我怎么知道？

“那導演……今天拍點別的戲？”

“都已經布置好場景了，別的戲拍不了啊。而且小姑奶奶會不高興吧？”

看圓胖的王導這個慫樣，很像一個人畜無害的冬瓜。

“要不然今天大家放假一天？反正損失有人會賠，大家也都輕松，你說呢？”

他眼睛一亮，“就這么辦。”

說著他就像企鵝一樣晃悠悠跑遠了。

沒一會，他又沮喪著臉跑了回來。

“不行，宋小憐不同意。她說趁著她難受，可以拍哭戲。你看這……”

我也是無語了一瞬，哭戲其實不是難受就能拍的。

哭戲要極其嚴格的控制眼淚，還需要極強的表情管理。

既要哭得美，又要體現出角色情緒。

最好眼淚流得像星星一樣，才能激起觀眾的心疼。

而且眼淚落下的時機也有講究，要在情感爆發的那個點，準確落下。

宋小憐現在……還沒那個功夫。

“她要拍就讓她拍吧，王導你做好今天出一天廢片的準備就好。”

我人微言輕，自然勸不動小姑奶奶。

全劇組都開工了，把戲調到了后面的一場，讓宋小憐展現哭戲。

她站在鏡頭前，對著撘戲的演員哭。

先是眼淚鼻涕一起流，后來就捂著嘴蹲下哭。

肩膀一抽一抽的，轉而嚎啕大哭。

導演在麥里著急地指揮，“詞啊，說詞啊！”

宋小憐張嘴含含糊糊念了幾個字，接著又嚎啕大哭。

哭到最后說道。

“薄景辰，你傷了我的心……你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王導懊惱地一把拍在腦門上。

我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這家伙，連詞都念錯了。

那些尷尬癥比較嚴重的人，已經在用腳趾摳城堡了。

導演喊了咔，接著讓我去指導她怎么哭。

我怨念地看了他一眼，真當我大羅神仙啊。

拿了人家的錢，就要替人辦事。

好，我去。

走到宋小憐面前，給她遞了一打紙巾。

“宋小姐，擦擦吧。這一段要重新來。”

她接過紙，躺在石橋地板上，生無可戀地默默流淚。

我趕緊伸手拉她。

“別躺在這里，地上涼。起來，去休息室躺，好不好？”

我是真怕她生病，到時候薄總又要來找我麻煩。

一邊說，一邊拉著她胳膊，想把她挪走。

突然，不知她哪里來的力氣，用力地甩我一下。

石板上灑了水，我的腳一滑，就從橋上摔落下去。

我本能地伸手去抓能抓到的東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撲通，撲通。

我和宋小憐一起成了落湯雞。

在水里我還第一時間想著去拉她，想先把她送上岸。

結果她甩開我的手，大聲對我喊道。

“江一然！你還想怎么樣？你已經攪合得我和薄景辰分手了，你還想淹死我嗎？”

冰冷的水侵入骨縫，她的話讓我更心冷。

什么叫我攪合了她和薄景辰？

難道不是我一直在給她盡心盡力當保姆嗎？

就算他們分手也與我無關，怎么把這些一股腦賴在我頭上？

我有心不再管她，自己直接游上岸再說。

可一想到薄景辰那臉色，若是真把她丟這，她出個好歹，必然又要怪我身上。

忍著氣，我游向她，拎著她的衣服把她往水外拽。

她卻不斷撲騰，還用指甲狠狠掐我的手。

“別碰我！你想害我！”

她哭著掙扎，我的手被掐得生疼，體力也在飛速消耗。

我盡量拖著她，不讓她嗆到水。

“宋小姐，我沒想害你，我只想咱們劇組平平安安把戲拍完。求求你，快跟我上岸去好不好？”

這河說深不深，但也到普通人的胸口。

要是泡久了，身體會承受不住水的壓強，可能會出事。

我用力拉著她的胳膊，兩個人身上都穿著古裝戲服，浸水后會變得特別重。

拉著她，耗費了我極大的力氣。

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下水往我們這邊游來，我以為終于有救了。

沒想到宋小憐還是死活不上去。

她干脆伸手抓住了旁邊的橋柱子，把自己整個人掛在上面。

“我不走，你們別拉我，讓我死在這里算了。反正也沒人在乎我，沒人愛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她一邊說，一邊哭，那模樣好像她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

我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已經渾身冷得打戰。

有心游上去，卻發現力氣不夠了。

剛剛的掙扎太消耗體力了，我已經沒了力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小憐身上，沒有人關注到我。

我想喊他們，現場嘈雜，也沒人聽見我的聲音。

體力漸漸不支，我也聽不見別人在說什么。

腦子嗡嗡作響，呼吸也變得微弱，胸口憋悶，眼皮不斷想要合上。

“出什么事了？宋小憐呢？”

岸上傳來一道磁性的男聲，我聽出是薄景辰。

轉頭看見他脫了西裝外套就跳了下來。

他一點點往我們的方向游來。

游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我和他目光對上，發現在他在看著我。

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眼眸里閃過一道心疼。

接著，他轉了方向，向我這邊游過來。

看著他越來越近，我的心跳聲也越來越大。

記得他剛剛答應我的告白的時候，在學校他去哪里我都跟著他，是他的小尾巴。

從圖書館回來的路上，我不知被誰推了一下，掉到了旁邊的湖里。

他是毫不猶豫跳下來，把我救了上去。

雖然上來后，他一直罵我笨，還告訴我以后不許走他后面，要走他前面。

我還記得他著急拉我上來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在我眼里，閃閃發光，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

過去的影子和現在的他重合在一起，我竟有些恍惚。

我體力不支整個人往水里滑去，嘴里也嗆了好大一口水。

我被嗆得咳嗽，狼狽不堪。

忽然，我的胳膊被他有力的大手一把拉住。

“別怕，我拉你上去。”

我心頭巨震，他說的話，跟五年前救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薄景辰，你還沒忘記我們的過去，是嗎？